“昨日是我家先生亲自审问刺客的,虽有口供,也是在先生处,此刻我怕是给不了方公。”崔白襄看了方建德一眼,道。
“那能否请小郎君引我去见崔公一面?”方建德再次试探请见。
他原本便是想着能不能有可能见一见崔寄的,所以方才亲自过来,接收刺客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却是实实在在想要见上崔寄一面的。
“方公见谅,我家先生伤重无法起身,此刻太医尽在医治,怕是不太方便。”崔白襄看向方建德,面上带笑,执礼甚恭,语气平静,却十分利落地拒绝。
方建德瞧着这年轻的小郎君,连拒绝别人也自有气度,一时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迟疑片刻,还是有心再多问两句,哪怕自他口中再多得两句卫国公情况也好。
然而崔白襄也根本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便堵住了他欲出口的话头,继续道:“方公既要口供,那便等我家先生伤情稳定后,我会去请示先生。若拿到先生给我的口供,届时我必当亲自送到大理寺去交于方公。”
话既然已经被堵到这里,方建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只得先带了人告辞离开。
只是刚出了望园的方建德,甚至才迈出大门一步,便被宫中来人传召入宫。
今日这样的事情发生,宫里头只有一早传出来命金吾卫守卫卫国公府邸的旨意,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
而这会儿突然命自己入宫见驾,方建德更生出几分摸不清事情动向的忐忑:“敢问内常侍,陛下宣召下官入宫所为何事?”
“奴只管传圣人旨意,圣人要见方公所为何事,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探听的?”来传召的魏廉打得一手好马虎眼,面上带笑,口风却是极紧的。
魏廉跟在陛下身边这两年,自然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哪里敢跟外头的朝臣什么交联太多?
“内常侍也瞧见了,下官正要将先前行刺杀之事的人犯,和相关人等押送回大理寺。不知能否从大理寺那边绕一绕?”方建德指指后面押送的十数人,有意意试探陛下传召自己事态如何。
其实方建德这样的请求倒也算正常,也是其职责所在,况且如今大理寺离这里并不算远,恰在望园与宫城的当中,只是要小小地绕一段路罢了。
但是魏廉想起先前陛下传召之时,语气略有急促,所以当下不敢耽搁一点。
“方公尽管随咱进宫便是,圣人传召,可耽搁不得。”魏廉虽然说话还算客气,可句句都是陛下。
方建德见状哪里敢再多言,便只能命今日随行的左右属官先押送人犯去大理寺,自己骑上马随魏廉匆匆入宫。
进了宫城,方建德原本以为陛下会在宣政殿传召自己的,却不想魏廉一直在前头引路,看着要去的方向并不是宣政殿,也不是陛下日常起居的甘露殿。。
“敢问内常侍,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陛下不在宣政殿?”方建德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叫住魏廉问道。
“圣人此刻不在宣政殿,方公随奴走便是了。”魏廉微微偏头回答他,脚步却丝毫未停。
又往前走了半盏茶时间,方建德才明白过来,这方向是往春和宫去的。
方建德自然知道如今这春和宫是那位新回来的长公主的地方,虽觉得陛下在长公主处召见自己,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是不敢再深问,只得垂首跟上。
等进了春和宫,魏廉直接将人引去明德殿。
明德殿原本是东宫主殿,在东宫的作用大抵类似于如今陛下宣政殿的作用。
只是如今给阿璀的春和宫,已经不是作为太子宫而用了,更没有太子宫左右春坊那许多人要安置,所以除了阿璀起居的光天殿和用作书房宜秋宫等,其余的许多宫殿都是空着的。
比如这明德殿,虽然常有宫人洒扫,也是干净齐整的,但先前阿璀路过过几次,都不曾进来瞧过。
直到前段时间,她想寻个地方放她的水车模型等,想起这个地方,好像地方挺大,放上几十个也没得问题,以后还能放其他东西。
于是这春和宫的主殿一下子便成了阿璀堆放东西的库房。
而且这里人少,也十分安静,她日常有些什么奇妙想法,或者想画个图纸,改个水车什么的,除了往观文殿去寻可参考的书籍之外,余下时间便也愿意在这里待着。
好在如今这里她的东西还不算多,才只在西配殿堆了些,有帘幕遮挡,这正殿看起来还算齐整。
进了明德殿,里头宫人内侍并不多,方建德偷偷抬头扫了一眼殿内,并未见到陛下。
“请方公在此稍等,容奴进去通报一声。”魏廉朝方建德抬了抬手,便转身进去东配殿里头去了。。
方建德也没等多久,只听见里面通传的声音,他才稍稍理了理方才一路匆匆过来有些凌乱的衣袖,然后才抬步进去。
东配殿里面十分干净,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旷了。
偌大的殿内只有一张半透屏风,屏风前有一张坐席并一张比寻常略宽大一些长案,长案上堆满了书籍文稿,甚至连坐席上也杂乱地铺放了许多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手稿。
而陛下正坐在屏风前坐席上,正低头专心看案上文书。
方建德这才瞧见,那些杂乱的书籍文稿中间,还有一些陛下的劄子。
不敢多言,上前参拜礼毕。
“方卿来了?坐。”晏琛并未抬头,将手里的劄子看完,却未下朱批,直接合上转手自屏风旁边递过去。
听到陛下叫起的声音,方建德才抬起头,谁知这一眼,正看到陛下将手里的劄子往屏风后面递。
方建德这才发现,半透的屏风隐约透过另一人端坐的身影。
那身影瘦削,身形一看便知道是女子,再一想这春和宫如今是谁的居所,方建德立马便知道屏风后面那人便是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