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赠送的皮毛,很暖和很有用,我很喜欢。”崔寄见关璀方才看向自己的膝盖位置,便知她是瞧见自己绑在膝盖上的狐狸皮毛,便笑道。
关璀虽欢喜自己的心意被人珍重,此时心思却不在此事上,她想起方才槐娘说外面有动静,便猜到那些动静应该便与崔寄的出现有关了。
她问:“崔先生过来时,未曾碰到巡查的随风军?”
“随风军盘查严密,怎么会碰不到?”崔寄看到关璀尽量往自己跟前举着的灯烛,知道她是要借烛光看清自己说话口型神情。见她举着费力,便十分顺手地接过来。他托着灯烛在自己身前,
继续道:“自入城来,便已经被人跟上了,不过我的人将他们引到了别处,我趁势略做隐藏,便来寻你了。我既然来寻你,自然不能把丝毫危险带过来。”
“阿璀,见你无事,我很开心。”
“我能有什么事情……”关璀不习惯他此时神色,下意识便想反驳两句缓解此刻气氛,但这话一出,又想起前两日遇到的那件事,若非崔寄留下的人帮忙,她们恐怕也是不能全身而退,于是这反驳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想了想转了话题:“你留下的人救了我与我阿娘,还未曾谢过。”
她说着,朝崔寄抬手拜谢。
崔寄却一把抓住她的小臂:“你莫怪我暗中安排了人跟着你,却未曾提前知会,我便已经很满足了。”
“崔先生哪里的话?先生做的是救我性命之事,我若仅仅因为先生未提前告知而恼怒怪罪,岂不是太无理取闹了些?”
关璀言辞恳切,而崔寄却有说不清的失落之感,关家长大的阿璀从来都是甚明事理的人,也不会再如幼时一般随性撒娇了。
“崔先生方才说,自入城便被人追击,不知先生是从那处入城的?”关璀还是想知道在如今全城戒严的情况下崔寄是如何进来的。
“我自北城门而入。”崔寄答。
“可是北城门早就被随风军控制,而且……您既然是从潭州北边绕行,北城门外竟然没有随风军的埋伏吗?”关璀追问。
崔寄却自她的话中觉察到她的敏锐,她似乎在兵道上也有涉猎?
阿璀是块美玉,她的天赋,在幼年时便早早地显露出来,只是因为后来的变乱,她跟随着他们颠沛流离了几年,未曾有名师指导。好在她是自己的老师,她自幼便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天赋。
他们四处杀伐征战无法随时带着她的那些年,为了她的安全,她有时独自居住在乡野,那时的她热爱观察天地自然的一切,也迫切渴求着书籍知识。而他们愧疚于无法随时相伴,便只能尽自己所能地搜寻各处古籍孤本送给过去。
只是她到底年幼,书一本本读下去,学的知识越杂,却也更加迷茫。好在她遇到了怀阙先生,也不知怀阙先生是如何将这块本就精美的玉雕琢成如今的天下至宝的。
未得做更多感慨,崔寄道:“我既然要入城,自然也颇使了些手段的。而他们既然想让我入城,不可能尽全力阻拦,也不可能完全不阻拦。”
“你慢点,等一下。”关璀看着他说的这两句,好似有些绕口,她没太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潭州城的随风军原本就是想让你进城来?而且为了让你入城还做出些似是而非的刻意阻拦又刻意放水的动作来?所以他们是希望你入城?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入城来?”
崔寄听她这几句也有些饶舌的话,笑道:“因为他们想让我进城来,所以他们既要做出潭州防卫严密的样子,又不能太过严密让我进不来;且又不能太过松散,让我察觉到异常,而放弃入城的打算……也实在难为他们了。”
“所以,他们的目的还是在你。既然如此,潭州城这么危险,你为何还要过来?”关璀又问。
“怎么能不来呢?”崔寄的笑似乎很寡淡,好像丝毫没有将潭州可能的危险放在心上,随意给了个答案,“我放任了他们这许多日,便是为了逼出他们剩余的势力。既然潭州城已经完成了它的作用,那我怎能不重新将潭州收回呢?”
“您要收回潭州,也不必涉险入城的。”关璀不解,“您过来潭州的时候,未曾带衡阳军来援么?”
“潭州城已失,若再以衡阳军贸然攻城,所费之力更多,也不利于城中百姓。所以若能以微弱之力,求得最大的胜机,才是最好的。”崔寄先前几句话是很耐心地为关璀解惑,但看向阿璀眼眸中映着的明亮的烛光时,他还是吐露了心声,“但是我入城却也不全是为着此事,而是为了你。”
关璀看到他最后的一句话,沉默了许久,凭心而言,她并未曾想过从他这里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但又不能不说,崔寄给她的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她无措之中又有欢喜。
崔寄却将烛火往自己跟略靠了靠,继续道:“只是潭州危险,我必须要先将你送出去。如今我要做的所有事情开始之前,也必须先保证你的安全。”
“随风军有人搜查我与阿娘,是与你要做的事情有关么?”关璀想了想,开口问。
“是。”崔寄答,但他没有说的是王镜亭寻她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自己,“只是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这样迅速地确定你的身份的。你的身份尚且是绝密,除了我与你阿兄知道,还有怀阙先生与贺夫人,旁人应该无从得知的。”
但崔寄这几句话一出,关璀便已然猜到了大概。随风军想利用自己,将崔寄调到潭州来,而潭州或许也被布了个陷阱正等着他。
“潭州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局,身处在其中的棋子都不得安全可言,阿璀,对于随风军来说,你是他们最大的一枚枭棋。”崔寄再次强调,“我必须将你带离局势之外,有我在,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将你作为棋子。”
“所以,你是用自己,代替了我成为枭棋么?”关璀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