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蕤点头,也是神色焦急,因屋里没有点灯,她便直接拉过关璀的手,在她掌心匆匆写道:“有叛军攻城,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你快去叫槐娘,把大家都叫起来,我们要立刻出城去。”
贺槐娘那边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还未等关璀去叫,她便已经举着灯烛匆匆敲门进来:“夫人,娘子,好像有叛军攻城了,外面人都在匆忙收拾东西,我方才叫咱们的两个人去外面打探消息去了,如今城中情况不明,我们还是要早点出城才好,这里不能再留了。”
“我担心恐怕来不及了。”关璀快速走到门前来,去拿槐娘手里的烛台,一边又快速吩咐道,“咱们的东西也尽快收拾好,紧要的带着,不重要的就丢下。另外多安排两个人保护阿娘,如今外面正乱,趁火打劫的也有,不能不防备着。”
她说完便快速地往外走,贺蕤见她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想叫住她又知道她听不清,心下焦急,便只能对贺槐娘道:“快跟上她,莫要让她一个人,出什么意外都不知道!”
槐娘应了,忙匆匆跟上关璀的步子。
此处客舍是城中地势较高的地方,所以方才她们在房间往西瞧也能看到西城门方向,但再远一点便瞧不分明了。但她记得这处客舍好像有一处更高的阁楼,虽在整个潭州城中也算不上太高,但周围大多是民居,建筑都不太高,所以在上面应该也能看到北边的情况。
那处阁楼年久失修,有些楼梯都已经松动了,关璀两次差点摔倒,颇费了些力气才爬上去。
好在阁楼视野不错,往北往东都没什么高楼阻挡视线。只是楼上风大,一上去便将她端着的烛火吹灭了。
关璀只得小心地扶着栏杆,往远处眺望。北边城门方向果然已经涌过去许多人,随着西边的火光越来越大,城中的人潮奔涌越发激烈。
关璀有些着急地四处逡巡,但是此处阁楼虽然比周围的其他建筑都高,但再远处高楼林立,视线也颇受阻碍。况且她对潭州城也不了解,根本不知道城中布局如何。
依关璀的了解,潭州即便算上州,人口不少,但城防军最多也不会超过万人,五千城防军便已经算是多的了。
而此时西边局势如此严峻,城防军兵力无论如何也分散不开去,北城门暂时不会有太多兵力守着。
这时候开不开城门,对于潭州刺史来说就是一个艰难的赌注。打开城门可放得城中百姓及时离开,一旦叛军自西边攻城而入,那这大开的北城门便是百姓的生机。
但谁都不知道,北城门外是否潜伏着另一股叛军的势力?谁都不知道,一旦城门打开,逃亡的百姓奔向的到底是地狱还是生路?
况且城门一旦打开,若当真有叛军潜伏,便是给了他们前后夹击的机会。到那时五千城防军再怎么布局,也是回天无数。
“槐娘?”
关璀是知道贺槐娘跟过来的,她转头唤了一声,道:“你目力如何?过来帮我瞧瞧,北城门那边是不是人群聚集着,出不去?”
贺槐娘听言,也又往上走了两步,到关璀跟前站定。她顺着关璀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北城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然而城门好像确实紧闭着,不曾能有人出去的样子。
再细看时,好像有一队人马自长街疾驰而过,迅速便至北城门位置。
因为灯烛被吹灭了,贺槐娘恐关璀看不清她说话,正想着如何表达,却见关璀已经朝她张开了掌心。
贺槐娘会意,伸手在她掌心写道:“百姓聚集在门口,有鼎沸之势。有一队城防军精锐守住了北城门,但城门未开,看样子州府的决定是不开城门。”
“这么看来,我们也是出不去的。”关璀又指了指西边方向,“现在叛军的主力应该是在西城门,南边虽有箭雨带火入城,且有迅疾之势,但我推测其目的或许不是在攻破永定门,而是吸引西城门分散兵力。”
“而这里……”关璀又指了指北城门,“城门不开是对的。若我是叛军,在此城门外埋伏是最明智的选择,若城门开,他们可直接攻杀进去,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达到目的。而若是此城门不开,那最多便是直接攻城,两处城门同时被强攻,城中几千守城军再怎么悍勇也是疲于应对的。况且,再不济城门一封,若无外援,拖也能拖死一城。”
“那我们该怎么办?”贺槐娘又在她掌心写道,“若城能守着还好,若守不住咱们怕是要困在这里了。”
关璀抽回手,她其实一时也没有办法了:“我有点想不通,道州离潭州尚隔了两城,这股叛军的势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原本以为,道州之后,他们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永州的,如何又越过永州到了这里?”
关璀甚至有些怀疑崔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如何他这么个向来料事如神但有谋划从未失手的人,怎么就没料到潭州的情况呢?
关璀这边心下吐槽崔寄,却想不到一城之隔的崔寄,此刻正疲于奔命,带军来援。大军在后,而他却先于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往潭州城来。
自从知道了关璀的身份,他便在关璀身边留了眼线,虽未曾出现打扰她,也未曾过分靠近窥探更多,顶多就是想知道她的行踪。
所以关璀与她阿娘这一路从阆中到泺邑,又到岳州,再由岳州经潭州的行程,崔寄是知道的。
而当随风军攻潭州城的消息迅速传到他跟前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于自己这么些天的布局,终于逼出来了随风军的另一支队伍;更不是惊讶于随风军竟然将另一股势力藏在了潭州附近,他们的第二目标攻打的是潭州城。
他唯一的情绪是惊恐,是突然涌上心头的无法控制的害怕。
阿璀此刻正在潭州,一旦城破,到那时城中大乱,她势必会卷入战火,那她又如何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