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女可有考虑过明日先盘点田地、还是户籍?”
酒过三巡,县令也忘了‘装’,不再称呼江郡中,而是直呼世女。
江篱夹了块糟鹅放到安怀清碟中。
瞧他皱起鼻子,不禁摇头。
怎得就爱吃甜食?
“本官登记田地,正好他同我一起,明日你告知孙员外郡,让她自行去登记户籍便可。”
江篱指了指安怀清,随后又夹起一个枣团放入他碗中。
看到那张皱巴的脸爬上喜色,江篱勾起唇角。
县令:“……”
这俩人有完没完?
思忖良久,县令试探问道:“额……世女和郎君可要宿在一间房里?”
安怀清听的耳根热烫,更是卖力地吃东西。
江篱目露睥睨地刮了眼县令,“说什么呢!”
她总算能回去睡个安稳觉了,倘若住一间还有个好?
到时不知又要找什么事来让她徇私呢!
县令:……
懂了,俩人还是继续装作不认识!
次日。
江篱睡到日上三竿,拒绝县令的陪同,跟安怀清去田地里走个过场。
去往田间的马车上,江篱看着安怀清。
“你以前可有贿赂过户部其她人?”
让农户私自开荒这事,往大了说叫欺君,往小了说也是徇私枉法,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也是为何她没让孙妙还有县令一起过来的原因。
安怀清摇头,“田地不似户籍,因着每年都有孩童诞生,户籍每年春日必清点一次。”
“而田地是三年清查一次,自农户们开垦之后,还是第一次赶上。”
至于县令,他老早就疏通好了关系。
稲宁县的县令小事总是稀里糊涂,大事倒是看得很开。
她很清楚自己是百姓的母父官,如若百姓都饿死,她这个县令也没什么当头了。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给了好处……
马车逐渐停下。
外面传来三五声音,“世女,郎君,前方路途不平,马车难以行走。”
江篱掀开帘幕,“马车坐的累了,下去走走也好。”
下了车,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色田地,几人不禁心旷神怡。
京都郊外多是山林,极少看到这种没有任何树木遮挡的平原。
平原之上,还有许多个移动的小黑影,看着有趣极了。
随着走近,这些‘小黑影’也露出真容来,她们都是辛勤劳作的细户,在烈日下挥洒汗水。
“这儿都是你的田地?”
“嗯,差不多吧,你所看到的,只有小部分是别人,其余都是我置办的。”
说起这些,安怀清面上浮出一抹骄傲之意,连身板都挺直了许多。
稻宁县的良田都是他在十岁至十五岁之间一点点积累来的。
一开始他也不是很懂其中的弯弯绕绕,毕竟有很多打着良田的旗号,实则挂羊头卖狗肉。
那时他倔强得很,京都盘下的多家衰败铺子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可他还非要给自己找点其它困难事做。
在次次上当,又当当不一样的数次打击过后。
他终于弄懂,何为良田,又怎样才能不被人骗到。
打理母亲和父亲传下来的铺子固然惬意,但他更喜欢用自己能力得来的成果。
人不折腾枉少年嘛。
况且这些年间也不算白白折腾,他在稻宁县结交了不少善良、淳朴的农户呢。
两人行至田垄上,正巧看见自己熟识的人。
安怀清为其介绍,“江郡中,这是阿芽,是我田地的细户之一,也是开垦了荒地的农户之一。”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附在江篱耳边说的。
江篱食指、中指合拢,点在他脑门上,轻轻推开,“偷感甚重,在你这里做细户的,都是开垦了荒地的吧。”
安怀清抿了抿唇,小声嘟囔,“这都瞒不过你……”
“民女参见郡中大人!”阿芽放下锄头,就要跪下。
江篱一个眼神过去,三六立刻上前搀扶,“郡中只是过来转一圈,忙你们的就成。”
随后三六又望着周围的百姓道:“大家不用行礼。”
“谢郡中大人。”阿芽作揖。
其他人也跟着同声,“谢郡中大人!”
江篱手一挥,农户们也都各自忙碌去了。
“阿芽,你来。”安怀清叫住捡锄头的人。
阿芽疑惑上前,“安少郎有何吩咐?”
农户消息闭塞,并不知晓安怀清已成婚,还同之前一样称呼。
“你可否带了你夫郞亲自酿的米酒?”
阿芽愣愣点头,“带了。”
安怀清笑的狡黠,“快拿来!”
“诶!”
阿芽虽有疑惑,却也迅速去不远处拿来装米酒的竹筒,呈给安少郎。
“三五,把水壶上的杯盖杯给我。”
三五瞄了眼世女,火速递过去。
身为主子近身护卫,自然最懂柱子的心。
世女面上没有任何不耐,她当然得照做了!
安怀清接过杯子,往里面倒了半杯米酒,举到江篱面前。
江篱舒展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安怀清疯了?
难道不知道她有洁癖,不仅不喜别人动她的东西,别人的东西她更是碰都不想碰!
此刻阿芽终于明白,安少郎为何找她要米酒了。
原来想让郡中大人品尝啊。
她家那位以前就是给大户人家酿酒的,手艺可谓一绝呢。
随即也道:“郡中大人,此米酒可非同一般,它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的……”
农户叽哩哇啦的话江篱一个字没听进去,眉头跟刚才一般紧蹙着,还是拒绝喝下。
阿芽以前也在大户人家做过工,瞧着郡中大人的神情,突然在电闪火花间明白了为何如此。
“郡中大人,民女平日里也用杯子喝。”
是真的,田间偶有朋友过来求酒,她当然不能直接对嘴喝了。
呈‘川’字形的眉头瞬间变得一马平川,江篱从那只小白手上接过杯子,轻抿一口。
“嗯,尚可。”
“郡中在京都的醉生、梦思楼常年品好酒,能被郡中说尚可,也算很高的评价了。”
江篱瞥了眼安怀清,未答。
这人是点她平日去太多次青楼了吗?
啧,给他脸了!
安怀清巴巴地道:“郡中大人,莫要浪费,都饮了吧。”
江篱没推辞,这酒的确不错。
喝下最后一口,还未咽下呢,听到对方又说了一句。
“郡中大人,我有一事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