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犹斗的先太子对景王疯狂地叫嚣道,“姜景,你以为今日你胜了,就能坐稳那皇位吗?你得位不正,休想万民臣服于你!”
这番话让景王脸上阴云密布,正欲下达不留活口的命令时,景王府亲随前来报喜。
景王妃于一刻钟前生了,生了位小郡主!
一刻钟前,正是景王发动攻击,取得决胜的关键时刻。
这个时间点太巧了!
虽未谋面,但景王心中已对这个刚出生的女儿生起了无限柔情,这是上天送给他篡权成功的贺礼!
傅伯珩当即取了铜钱结合姜妧姎的八字进行了推算,推算完立即跪倒在地,“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小郡主是百年一遇的从龙格,命格与国运同昌共衰。小郡主的诞生是上天在昭告天下,您是天命所归,真龙天子!”
傅伯珩的本事,大家都是服气的。
也正是因为傅伯珩的话,让本就处于劣势地位的先太子更是节节败退。
后来先太子身边的死士以血肉之躯筑成一道保护屏障,生生扛下了景王手下来势汹汹的攻击,为先太子杀出了一条逃生的血路。
先太子从景阳门附近一条只有皇帝和储君才知道的宫中密道逃脱。
逃亡路上,不忘派死士去景王府抢走了刚出生的姜妧姎。
在他心里,若不是这个刚出生的女婴,他不会败得那般惨烈!
先太子抢走姜妧姎后,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姜妧姎一概不知。
她只有十二岁以后的记忆,她有记忆以来便独自生活在金陵的荷花巷的一处宅子里,身边有个粗使嬷嬷照顾她的衣食住行。
她问过嬷嬷,她从何处来?是谁托她照顾自己的?
嬷嬷也是一问三不知。
嬷嬷本是金陵乡下一名普通农妇,因死了丈夫,带着一双儿女日子过得艰难。
突然有一夜家中来了位黑衣人,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去金陵城中的荷花巷照顾一位十二岁的小姑娘一年。
嬷嬷曾问过,一年后呢?
黑衣人只说,一年后自然会有人来接她。
虽然不知道前十二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若不是傅伯珩,她又怎会在襁褓中被人抢了去,与血肉至亲分离。
更何况前世她后来遭遇的一切不幸,也源于这个所谓的贵不可言的命格!
若她的命格真的那般好,为什么她还会有后面那么悲惨的境遇?
而她临死前,大盛朝也并没有灭亡,反而是害了她的淳王兄继位!
可见这所谓的与国运同昌共衰的命格,不过是傅伯珩为了让天下黎民百姓相信父皇是真龙天子所编造出来的谎言!
而这谎言带来的苦果让她一人担了去!
姜妧姎越想越气!
此时,她颇为赞同青离的一句话,傅伯珩就是个老骗子!
骗了她,骗了父皇,更骗了黎民百姓!
这么想着,姜妧姎恨恨地踢着路边的石凳,“骗子,都是骗子!”
“凭什么让本宫来承担你们谎言带来的恶果?我不要,我不要!”
若没有傅伯珩,或许前世她也能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
“姎儿,脚疼吗?”
身后,云水香的淡雅弥漫进鼻间,和着清甜的荷叶气,直叫人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
姜妧姎回头看去,容予一脸无奈地双手环胸立在一旁,他清俊的眉眼隐在夜色下,更添几分魅惑。
看到容予,有个方才未曾想过的念头也在姜妧姎脑海中浮现。
是啊,若她不是这般贵不可言的命格,或许能像其他公主那般无波无折地过完自己尊贵的一生。
只是那也意味着她与容予再无可能。
若不是景帝的特批,驸马是不能做官的。
容予这般人品贵重,前途无量的才俊。
前世因为娶了姜予初,被景帝从枢密院要职调往礼部一闲职,很难说前世他早死有没有仕途不顺这一原因。
而容予娶姜予初,是被姜予初下药陷害,非容予本意。
而她不是姜予初,做不出为一己私欲毁人前途的事。
若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公主,应该会谨守本分地选一个胸无大志或者志不在仕途的世家子弟做驸马,断不会招惹容予这种日后必成权臣的世家子弟。
想到若是她不是这贵不可言的命格,那她和容予也会形同陌路。
一股酸涩从姜妧姎胸间蔓延,大大的眼睛隐隐有湿意,心里也似针扎过般锥心刺骨的痛。
一时间,又不愿有前世那悲惨的经历,又不愿舍弃容予,姜妧姎的心里矛盾极了。
容予不知她心中的纠结,只看到他的姎儿呆在原地,含情的眸子里湿漉漉的,似快哭出来般,跟无家可归的小狗般,让人心疼。
容予的心也揪作一团,他见不得他的姎儿受委屈,更见不得她哭。
皇陵那日,他跟在姎儿和随风后面,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和她单独说话,问问她愿不愿意嫁他,结果看到那五个逆贼意图对姎儿不轨,天知道当时他快气疯了!
如果杀人不犯法,如果他不是朝廷大员,如果不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怕吓到姎儿,他定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那日姎儿在他怀里,哭得也是梨花带雨,他的心也如同今日般揪在一起,锥心般地疼。
容予上前把姜妧姎揽在怀里,像安抚幼童般安抚她,“谁欺负我的姎儿了?为夫帮你出气!”
靠在容予温暖有力的怀里,姜妧姎的委屈更是被无限放大,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地滑落!
容予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边用手帮她擦拭眼泪,边呢喃着,“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听着容予的轻声安慰,姜妧姎抽噎着,她很想问,若我不是长公主,若我的驸马不可以做官,你还会娶我吗?或者说娶了我你还会待我这般好么?
可是她问不出口。
她拿假设性的问题来考验容予岂不是在让他为难?
这就好比妻子和婆母同时掉水里,且都不会游泳,只能选一个,让夫君做选择。
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无异于将做选择的人放在架子上烤。
怎么选都是两难,怎么选都会有遗憾和不舍,怎么选也都会让被舍弃的那一方心如刀绞。
人性经不起考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经不起考验。
入夜,姜妧姎已经睡了。
容予以手肘支着头,定定地看着姜妧姎睡觉。
他时而摸摸她紧皱地眉头,时而亲亲她哭得红肿的眼眶,时而用手指在她的红唇上摩挲。
姎儿今夜什么也没说,只是她是在听到傅伯珩说出她的命格一事后,才情绪明显不对的。
难道她不喜欢傅伯珩为她批的命格?
可是这命格是多少人想有都有不了的?
而且今日观傅伯珩表现,他为姎儿批的命格不是为了堵悠悠众口胡编乱造。
命格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只能是人了?
已知皇陵那日,是淳王背后对姎儿不利。
他与姎儿成婚那日,也是淳王贤妃娘娘在背后搞得鬼。
淳王似乎很针对姎儿,可为什么呢?
姎儿虽然深得陛下宠爱,但她毕竟是女儿家,对储君之位产生不了威胁。
难道是淳王担心姎儿贵不可言的命格,会让景帝把皇位传给八皇子?
姎儿今日如此委屈,难道是因为她觉得若是没有这个命格,她就不会受到这些针对?
容予胡乱揣测着,他一脑门子的问题,却没有人为他答疑解惑。
姎儿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瞒着他。
这个认知让容予很不爽!
成婚时日越久,他越发觉得他与姎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不会有别的女子能像姎儿般同他这般契合。
他不允许姎儿与他有秘密。
“夫君,若做我的驸马不能做官,你还会娶我吗?”
正胡乱想着,容予被姜妧姎的话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姎儿醒了。
他定睛一看,姎儿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似是睡得不踏实,她的眼尾有湿意,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容予用手将她眼尾的湿意拭去,又抚平她眉心的褶皱,轻声呢喃道,“所以是怕若你不是傅伯珩批的那个命格,我便不愿娶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