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花嬷嬷看清,坐在她家正中间座椅上的,竟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雪肤乌发,明眸湛湛,如株清雅玉兰,清新动人。
地上的衣物撒得到处都是,茶壶茶具碎了一地,柜子被人撬开,破损不堪。
床上坐着两个满脸血痕的男子,另一位看似丫鬟的姑娘,正在帮他们包扎伤口。
花嬷嬷定睛一看,那两个男子不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吗?
花嬷嬷的丈夫强叔看到她来,赶紧迎上来,“老伴,快见过肖姑娘,她可真是个好人。”
花嬷嬷一脸茫然,却见强叔脸上都是血迹,她紧张地抓住强叔双手,“你这是怎么了?”
一提到这事,后头坐着的年轻男子愤愤不平道,“今日我和爹卖完腊肠回来,便见到门被虚掩着,我俩一进门,没想到屋内竟然有一黑衣人正在偷东西。”
花嬷嬷满脸的皱纹团在一起,不解道,“我们这贫困人家,有什么东西好偷的?”
强叔接着道,“我看他们不像是偷东西,倒是像在找东西。”
犹如一道惊雷,霎那间照亮花嬷嬷思绪杂乱的迷雾。
花嬷嬷倏地跑到床边,推开挡住床边缘的强叔。
强叔让开位置,花嬷嬷伸出一只胳膊,在床底掏半天。
当她翻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花嬷嬷赶紧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这才关心起她的儿子,“阳子,你这满头血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老头子。”
阳子气愤道,“还不是那盗贼,一见到我和爹进来,就把我们打了一顿,差点被打死的时候,幸好肖姑娘前来。她的那位侍卫姑娘帮我们把盗贼打跑了!”
强叔还炫耀似的拍拍桌上的荷包,“肖姑娘,还拿出一袋银子给我和阳子去看大夫,肖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花嬷嬷看看桌上的荷包鼓鼓囊囊的,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来这么多好人,她拿起荷包就想归还给肖洛,“肖姑娘,您太客气了。我们虽然不富裕,但看点小伤的碎银子还是有的,请您把银子收回吧。”
阳子想把荷包抢回来,却被花嬷嬷用眼神一瞪,他也只能悻悻作罢。
肖洛没有接过银子,而是微微一笑,“花嬷嬷倒是明白人。可是重要物件还在?”
花嬷嬷眼神一闪,迟疑了片刻。
紧接着听到肖洛说道,“花嬷嬷,我想你应当知道对方想要何物?今日没有找到,明日定会前来继续找。今日幸得我看到了,救了你夫君和儿子一命。那要是明日呢?”
肖洛顿了一下,笑意更浓,“明日他们,不,你们还有命吗?”
花嬷嬷心中一凛,有些挣扎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肖洛回道,“为什么?原因想必花嬷嬷比我更加清楚吧。”
花嬷嬷一噎,没有回答,眼珠子却是转得飞快。
肖洛接着道,“若是你想保住性命,不如,我给你一个新的选择。”
花嬷嬷闻言,急问道,“什么新的选择?”
肖洛笑意更浓,“听闻花嬷嬷曾经是宫中最为有经验的接生嬷嬷……”
……
暮春三月,杂草生树,京兆府尹的群莺乱飞。
京兆府门口的击冤鼓,被人敲得“咚咚”作响。
引来周围平民百姓驻足围观。
有认识鸣鼓人的老婶上前关心道,“花嬷嬷,出了什么事吗?你为何击鼓鸣冤?”
花嬷嬷似是听不见旁人的问好,只是一个劲儿地用力敲打击冤鼓。
衙门里的侍卫匆匆鱼贯而出,为首的侍卫对着花嬷嬷呵道,“来者何人?为何要击打鸣冤鼓?”
花嬷嬷毕竟是曾经宫中出来的老嬷嬷,什么大人物没有见过,哪里会被这一小小侍卫吓到。
花嬷嬷放下击堂鼓,回道,“草民有急报告知京兆府尹大人,恳请求见京兆府尹大人。”
侍卫见其毫无畏惧之色,不像一般的平头百姓,唯恐其有什么重要事务,于是说道,“大娘有请。”
侍卫头子将花嬷嬷引了进去。
花嬷嬷身上背着一个包裹,她将包裹放在胸前抱着,随着侍卫头子来到府衙前。
京兆府尹的府衙一旦有人击鼓鸣冤,说明冤情震天,为了确保公正廉洁,特允许百姓围观监督。
周围百姓看到又有热闹可以看,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围到京兆府尹府衙中。
花嬷嬷跪在府衙中间,手捧包裹,公吏站两排,等待已久的京兆府尹赵大人款步而来。
赵大人坐在案堂前,惊案板在桌上一敲。
“肃静。”
一声令下,衙门悉悉嗦嗦的交流声骤然停止。
赵大人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花嬷嬷面向赵大人一拜,双手将包裹举过头顶,“草民花氏,有重要物证需呈给圣上,望赵大人代为转交。”
闻言,衙内顿时轰然起声,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起来。
“圣上?什么事要惊动圣上?”
“一定是不得了的冤情。”
“没错,花嬷嬷以前可是宫中专门做接生的老嬷嬷,肯定知晓不少皇宫内闻。”
“可不是嘛,真是好奇。”
……
“肃静!”
衙前师爷高喝一声,衙内的声音再次安静下来。
赵大人眉峰蹙紧,朗声问道,“所为何事?速速说来。”
花嬷嬷面不改色,声音清晰洪亮,“二十年前,晋鸿二年三月初五深夜,老身被一内监安排前往首辅府接生,那时正是首辅府老夫人杨氏生产之日,老身受命为杨夫人接生,没成想,杨夫人刚刚出生的男婴夭折而亡。此时,谁也不知,老身的怀中,还抱着另一个刚出生的男婴。而这个男婴,正是老身从宫中抱出来的。”
赵大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他得制止花嬷嬷继续说才行,“花嬷嬷,若无甚冤屈,不如到本官衙内细细道来。”
花嬷嬷言辞坚决道,“不可,赵大人。老身必须当众将此事说完,否则老身寝食难安。”
围观的百姓也被激起了好奇心,纷纷说道,“没错,有什么事就公开说,为什么要到衙内讲?”
“赵大人该不会要徇私吧?”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这句话,惊得赵大人冷汗涔涔,坐如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