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梦溪与支节之间的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弦,一触即发之际,子阙却沉浸在深沉的梦乡之中,浑然不知外界的纷扰。
他梦见色目人的骑兵,如同褐色的洪流,喧嚣着,铺天盖地,滚滚流淌而来,漫过一处不算很大的河谷盆地。
自己则盘腿坐在谷口上方一块大石之上,淡淡地望向为首的色目人头领,沉声喝到:“你难道没看见沿途石壁上的字?”
原来,为了减少对无辜者的杀戮,子阙在色目人必经之路的多处岩壁,留下文字提醒:“勿往东行,东惟妇孺,殷武之师,请决于西”。
色目人头领没有回答,而是仰头轻蔑地盯着子阙。
那湖蓝色的眸子,射出森冷的目光。胯下褐色的蒙古马打着响鼻,烦躁地,不安地,前后来回踱来踱去。
见色目人头领没有应声,子阙换了语调,继续道:
“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次!
“翻过我身后这座山,就止有老弱妇孺了。
“要战!你应该去西边代王城,找殷武王决战。
“不战!就请回你们的草原。
“不要将你们的屠刀,伸向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那色目人头领轻蔑地一笑,道:
“你以为,就凭你一人,就能挡住我无畏族的一万勇士?”
子阙也冷笑一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色目人的头领却道:“我们也是崇尚太平的,并不想跟殷武王大战。我们只不过是看中了你们的粮食、女人和牲口,可是你们为何不愿意拱手奉献?你们难道是想挑起战争吗!?”
子阙没有再理会那色目人的头领,因为他知道,既然这色目人头领说出这种强盗逻辑的话来,那说明他已经在准备投胎了,已经不值得自己再多费口舌了。
于是,子阙将目光望向了色目人头领身后的,那一大片草草列阵的骑兵。
这些骑兵,眸色各异,但装束却相对统一,罩着样式相似的皮质铠甲,手持弯刀,背负木质复合弓,头戴毡帽。
小部分人则身穿皮袍裘衣,还在毡帽上插了一排雄鹰的羽毛,或许他们是其中的百夫长、千夫长之类的小头目吧?
稍稍加了内息,子阙向着色目人的普通骑兵们,朗声喊道:
“无畏族的猛士们!你们若是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或者是草原里驰骋的骏马,就不要去做屠杀妇孺的恶狼!
“我相信你们当中,许多人都是被迫参与这邪恶的抢劫!”
“回去吧!回到你们那苍茫的大草原!那里才是你们驰骋的天堂!
“或者,你们也可以放下屠刀和弓矢,获得自由,成为我大商的自由子民!”
“但你们若是被俘,你们仍将是奴隶!”
子阙的话,让敌将愤怒了。
“哇——呀呀!休要蛊惑我的军心!”
只见那色目人头领双腿一夹马肚,高高举起闪着寒光的青铜弯刀,一马当先,向着子阙冲将过来:“勇士们!跟我来!宰了这饶舌的老厮!”
子阙轻轻摇了一下头,抬起右手,食指向色目人的头领一指,一道细小的闪电蜿蜒掠过,精准地击中了那头领的眉心。
那色目人头领的灵魂,瞬间就被气化,而他的身躯,则化作一堆焦炭,除了还没来得及消散的,他那暴喝的声音。
轰隆隆——,一阵空间震动过后,随即那堆焦炭就四分五裂,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粉末,随着秋风吹散而去。
那数十名,跟在头领之后冲锋的骑兵,虽然惊恐莫名,但仍然反应神速,划过一道道弧线,又绕回了阵前。连人带马都沾满了黑粉,在夹杂着黑色粉末的秋风中,瑟瑟发抖。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愿意屠戮老弱病残的,被强迫来的,都回去吧,我不会追杀你们。愿意投降的,我大商也愿意接纳你们。”
但所有敌军都对子阙的劝说无动于衷,根本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投降。
甚至还有不少人,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恐惧,蠢蠢欲动。
“无畏族的勇士们!为我们最尊贵的可汗报仇!”此时,一名色目人跃马到阵前,一边向大军呼喊,一边身先士卒,再一次向子阙发起了冲锋。
“自作孽,不可活!”
杨歌矅冷冷地看着这茫茫一片,已经无可救药的色目人骑兵,双手连指,一道道闪电,闪耀在这初秋河谷的天空,一阵阵雷鸣震动着这初秋河谷,黄绿相间的草场。
或痉挛着,或抽搐着,或爆燃着,一只只桀骜不驯的身影,或从马上跌落,或连人带马扑向大地,或直接化作黑炭粉末。
轰——,一道闪电,击中了草场中央的一个干草堆,一团熊熊大火在草场中央燃烧起来,烈焰飞舞。
“八面来风!”子阙双手舞动,施展出九天罡风诀中的“八面来风式”。
顿时,大火迅速蔓延,瞬间就吞噬了整片草场。野草和灌木在火中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光映红了天空,云朵也被炙烤得仿佛要燃烧。
火焰与热浪席卷了整个河谷,色目人的这些色目人骑兵顿时一片混乱。
有的策马四散而逃。
有的在大火中东突西奔。
有的跌落马下徒步奔逃。
有的在地上打滚,瞬间被踩为泥土。
有的冲向了草场中央的小河┄┄
就连子阙都能明显地感到一阵阵炙热的浪潮迎面袭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烟、灰尘和焦糊的味道。
河谷四围的山峰上,不知何时冒出一小群、一小群的弓兵,结成简单的战阵,用箭矢收割着刚逃出火海的,零星的,色目人骑兵的生命。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战场逐渐安静了下来,那熊熊大火也逐渐减弱,只剩下几十处大大小小的着火点还在燃烧。
黑色的灰烬覆盖在焦土之上,无数被烧焦的士卒与马匹星罗棋布,原本绿中泛黄的草场变成一片焦黑,像是被黑色的魔爪抓过。
四围的群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溪流的水也变得浑浊,一片片黑色的灰烬漂浮在水中。
昂——,昂——,在河谷另一端的谷口,传来了猛犸象的阵阵叫声。
子阙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子辛,带着她的一小队嫡系象兵,准备最后清理战场了。
喊杀声,吆喝声,马蹄声┈┈还有整齐的号角声!
不好!怎么会有整齐的号角声!?
子阙心中一紧,身形一拔,冲天而起。只见远处的河谷尽头,一片诡异的紫色烟雾弥漫,而那十头猛犸象并没有组成惯常的阵型,而是跌跌撞撞地横冲直闯,造成一片混乱。
约莫有两三百骑的无畏族骑兵,不时地吹响整齐的号角,吆喝着,挥舞着刚从火堆中点燃的火把,掷向象兵,不时搭弓,射杀从象轿上跌落的士卒。
有三只战象已经翻倒在地,有四只战象的象轿上已经没有了士卒,和另外三只战象胡乱奔跑着,像喝醉了酒一般,完全不听驭象兵的指挥。
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站在一处土堆之上,秀发飘舞,正一手持蒙皮木盾,一手挥舞战斧格挡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但她的前胸已经插着一支箭,后背更是插了两支箭。红色的战袍也已经被鲜血浸染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暗红色。
“辛儿——”
子阙嘶喊着!无数电流在胸中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