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盛珣又问：“若是惹恼了主人，主人不会怪我吗？”
时卿头顶缓缓冒出问号，想了想，自认为极有先见之明道：“不能说脏话。”
“可我平时说话本就很糙，心里也有很多不该有的想法。”盛珣小心而大胆地进一步试探，“您会不喜欢。”
时卿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问：“你害怕我？”
盛珣摇头，又点头，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怕您讨厌我……”
是了，身边之人大多对他敬而远之，即便亲近如弟子，也总是谨慎地保持一定距离，从未越界。
时卿略感头疼：“抱歉，是我对你们的关心太少，明日我会去找宁清聊聊。”
盛珣：“！”
“清玄神君都那么大了，哪还会和您谈心事呢？您这样直接冲过去找他，会吓到他，很尴尬的。”
盛珣有模有样地劝，“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人间，孩子和父亲的交流都很少，您无需为此感到自责。”
时卿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循序渐进。”
小崽子无声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让宁清捡大便宜了。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啊。盛珣深以为然，心道：“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暂时解决了威胁，盛珣还不忘为自己谋福利：“我不是您徒弟，可以和您谈心，我脸皮很厚的，您怎么骂我我都不会难过。”
少年眼神太亮，时卿没忍住，揉了揉他毛绒绒的脑袋：“你想说什么？”
来了，终于来了！
盛珣心跳得像打鼓，尽量克制地确认：“您必须先保证不会躲着我，不会因此而远离我，也不会不要我。”
鼓励小崽子的积极性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在时卿决定改变传统教学方法之后。
于是时卿也没防备，语气是一贯的温柔沉稳：“不会。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盛珣近距离盯着这张肖想了不知多少年的脸，恶从胆边生，忽然豁出去了，凑过去亲他的侧脸。
时卿瞬间睁大双眼。
“我喜欢您。”
盛珣眼神黑亮，直直望进那双美得失真的淡金色眼眸，他不想再等了，一刻也不想等。
宁清喜欢他，却因为不敢忍到现在也没有开口，盛珣都看到了，那家伙分明私藏了一块平安玉，只是心中顾虑太多，迟迟没有送出去。
盛珣分别从桃夭和时卿口中听说了这个凌云神君，应该也是喜欢时卿的，可现在呢？
在下界为一个“替身”痴迷至此，深陷轮回魔咒，到头来还让师尊冒着被中伤的风险来拯救他，被所爱之人亲手扯下这块遮羞布。
那无疑是巨大的难堪。
要么斩断情丝跟时卿回去，要么拒绝逃避似的停留在小世界里，怎么选，都狼狈极了。
可时卿不仅没有丝毫表示，还放凌云回到那个看似无解的漩涡，他根本就看不懂凌云对他的情。
盛珣稍微代入一下，都要窒息了。
也难怪神女看到时卿出来后会忍不住说：“您就应该狠心命令他自己出来，断了情丝，也好过这般蹉跎。”
时卿只道：“我尊重他的选择。”
狗屁选择！盛珣当时就在想，他肯定在逃避，不知怎么面对时卿。
谁想让所爱之人看到自己转身“爱”上了别人呢？
即便对方根本就没发觉，且毫不在意。
只有斩断情丝，回归神位，凌云才不会痛苦，时卿也不至于在得知真相后有负担。
但肯定是舍不得的，谁愿意剥离情丝、彻底失去爱人的能力啊？
太狼狈了。
简直太狼狈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盛珣就头皮发麻。
他不要落得这般下场！！
深情和隐忍什么的，根本就不适合他！
盛珣算是彻底看明白了，哪怕再等一万年时卿也还是这样，他才不要等！
就应该把爱摆到明面上来，撕开皮肉，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心！
“我喜欢您。”
盛珣大着胆子抱住他，察觉到怀里人一瞬间的僵硬，像时卿平日安抚自己一样安抚他。
“想要和您一辈子的喜欢。”
时卿大脑彻底宕机。
搜刮半生，估计都没有听过如此烫嘴的词。
什么喜欢？
又怎么可能喜欢？
时卿神智恍惚，被小崽子这一记直球打得耳朵嗡鸣，肉眼可见的无措。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盛珣话都说出口了，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逮着时卿愣神期间脑袋一通乱拱，撒娇示爱卖萌，无所不用其极，尾音荡漾得简直无法入耳——
“超级、超级喜欢，喜欢得心脏都要坏掉了。”
“主人～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可以吗？”
“抱抱我，我给您摸我的翎羽，您最喜欢盛珣了对不对？”
“卿卿……”
猝不及防被大片柔软的亮色充斥眼球，时卿忽然回神，终于想起来要伸手推开他：“……你醉了。”
台阶已经搭好，只需要乖乖下来——
和之前很多次微小而谨慎的试探一样。
盛珣咬唇，不甘心。
不甘心又回到原地。
“没有醉。”额头抵在时卿颈窝，盛珣闭上眼，哑声道，“……我很清醒。”
“都是装的。”
“我想要和您亲近，只有喝醉了您才会让我和您一起睡觉。我骗了您。”
不想回到原点。
也不想再逃。
至少，要让他知道。
怎样都好。
时卿伸手去推，少年立刻和八爪鱼一样缠上来，他闭了闭眼，察觉到对方不该有的反应，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到这一步了。
时卿语带警告：“再胡闹，就收起你的翅膀，从这里出去。”
盛珣呼出一口热气，从他怀里仰起头，想要看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几分柔情。
结果注定让人失望。
对鬼魅信誓旦旦宣布自己会无条件遵从主人一切命令的他，此刻毫不掩饰自己的凶性和爱欲，一寸一寸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说：“我、不、要。”
时卿眉梢颦起，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时卿嗓音轻而冷酷，“永远。”
小崽子红了眼：“为什么？是我不够乖吗？”
“我会听话，会学很多字，很多词，也有在努力修炼。”盛珣贪恋地抱紧，“当真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和逐渐逼近的略带警告的无形压力。
“那您会喜欢谁？”盛珣不管不顾道，“您的徒弟，还是天帝那个老登？”
悬于少年颈后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时卿任他放纵了片刻，郑重地给出回答：“三界帝君，不需要无用的情感。”
“可那不代表您没有！”盛珣急道，“天界也没有任何一条规定，神明不准爱人！”
“你不明白，盛珣。”
“那您告诉我啊！”盛珣都要疯了，“您不说我怎么知道？您不教我又该从哪去学？”
事后盛珣回想起这番对话，说不后悔是假的。
到底年少气盛，太心急了。
刚尝到一点甜头，就受不了泼下来的冷水，带着股气横冲直撞，以至于毫无转圜余地地狼狈收场。
简直糟糕透了。
第一次，小崽子喝醉了没有讨到福利，被神明赶了出来。
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