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没料到会在黑市遇到祁远。
祁远也没想到。
不过几日不见，两人竟有点水火不相容的意味。
赵倾默默靠向红豆，一如既往想要组建临时八卦小组，却听红豆古怪嗫嚅了一句：“好巧，又见面了。”
好巧？
赵倾这才注意到祁远旁消瘦的黑衣公子。
那黑衣公子手握佩剑，高束长发。虽说身型不高，也是挺拔潇洒。只可惜戴了个毫无品味的奇怪面具。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向来大大咧咧的红豆竟然破天荒红了脸。
时衍恰好在点翠阁门口站着，往这边看来。见几人稀奇古怪面面相觑，觉得有趣，当下大手一挥：“几位都是老熟人？一道上来吧。”
只要开心，他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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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
进屋，时衍丢了个油纸封给祁兮。
祁兮往怀里一揣，说声告辞，拉着祁远就要走。虽说她垫了肩和鞋，怎么看都是男人身材，可也不想在这里和白家有什么瓜葛。
这是晚宴后她与白河第一次见面。
祁远疼爱小妹出了名，这般相见，能不阴阳怪气几句？
像是猜到妹妹会为难，祁远没有刁难白河。
白河却开口。
“祁公子在离州人脉不少。”白河看向祁兮，客客气气行了礼，“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没等祁兮说话，时衍懒懒搭话：“这位不是离州人……点翠阁不比官府公堂，不兴问来头。若您非要问，出去问。我管不着。”
白河一行人没遮面，白河和赵倾衣服都是军方制式，遮不遮面都无所谓。祁远名声在外，不守点翠阁破规矩也无可厚非。
反正拿钱办事，客人不在意，时衍也无所谓，可若是问起其他客人，时衍就要管上一管了。
赵倾听时衍无礼，怒道：“怎么和白二公子说话……”
话音未落，就被红豆捂了嘴。
在离州，官府是官府，江湖是江湖。
“抱歉。”白河诚恳道，“初来此地，不太懂规矩，有失礼节。还请公子见谅。”
祁远冷笑道：“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规矩。”
“规矩”二字加重音，阴阳怪气的。
竟从祁远的客套话听出酸味，红豆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白河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氛围奇怪，祁兮有些招架不住。
她往前一步就要先走，却被大哥搭上肩膀，老鹰抓小鸡似的扣力默默拉了回来。
祁兮大感不妙。
祁远一旦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准没好事发生。
果然，祁远阴阳怪气道：“这位小兄弟复姓司空，是我年少时生死与共的朋友。”
“司空公子。”
祁兮僵硬点头。
“这位公子，可是复姓司空，名礼？”
祁兮循声，看到红豆眼睛闪闪亮，有些震惊。
祁远怔愣，随即大笑。
搭在祁兮肩上的胳膊用力拍拍她的肩，祁远笑道：“这些年过去，想不到你这名字在离州还有人识得。”
红豆神色古怪：“偃州地下斗兽场，最有名的驯兽师，少年天才司空礼，江湖人怎会不知？有传闻说，司空礼的实力甚至……”
说到此处，红豆声音戛然而止。
“甚至什么？”白河问。
“没什么。”红豆慌忙摆手。
偃州天才驯兽师司空礼。
年纪比祁远小，却厉害到能压祁远一头。只是祁家寻回走丢的长子后，司空礼跟着所在的杀手组织一起消失，从此杳无音讯。
江湖多有传言，说天妒英才少年殒命，却没想年少成名的传说司空礼本人，就这么和祁远一道，好端端站在她面前。
红豆心中激动，一时没啥刹住车，但也知道礼数。
如今祁远威名远扬，就凭她知道的那些皮毛，就敢当面聊两人实力高低，未免过于失礼。
祁远本人倒不介意，笑嘻嘻道：“甚至比我强。实话而已，有什么不好说的？”
在场众人皆惊。
大宇最年轻的宗师祁远，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行了。”一把将肩上祁远的胳膊放下，祁兮说，“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妹妹不聊过去，祁远也就作罢。
众人沉默片刻，祁兮不得不搜肠刮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时阁主的几匹千金宝驹可找到了？”
“找到了。”
时衍一双柳眉凑在眉心，叹气恼道：“找到是找到了，就是都死了。不知道是什么缺德玩意儿，把我的马全都开膛破肚，抛在北面的山坡上……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买马了。”
“伤口像被野兽撕扯开，都从最柔软的腹部开始。扯出来的大肠小肠还有缺失的部分。”白河接上话头，语速飞快，“是也不是？”
时衍怔道：“你如何知晓？”
“离州城外有匹军马也是一样。”
他在说祁兮的马。
几人又痛不痒聊过几句，祁兮暗示祁远又要告辞，突然听见所在山体发出细小碰撞的咯噔声。
“什么声音？”
红豆话音未落，众人忽觉脚下震动，旋即一声巨大的鸟叫响彻山间，忽地一暗又是一亮。天旋地转间，山石滚落，建筑坍塌，鸡鸣狗吠和人声惨叫霎时间混作一团。
祁兮几人不约而同来到门前。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众人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腐臭味。
那是一种混合了腐臭垃圾、动物尸体和陈腐香木的味道。
这味道，但凡活物闻到，都能产生想要逃跑的本能抗拒——这是属于死亡的味道。
祁兮往前迈出一步，向下看去。
空旷山涧一片狼藉。一只巨大的、灰褐色的怪物在山间落下。山中昏暗，看不清怪物的具体模样，只隐约见它长着鸟喙、伸展了羽翼，扯着脖子叫了一声。
声如锣，沙哑却足以撕裂天幕。
人们顾不得别的，放声尖叫四下逃窜，原本拥挤的黑市，硬是给怪物让出半径十数丈的空间来。
怪物又叫了一声。一时间，山体震动，落石簌簌。没等众人反应，只见它脖颈一伸，迈动巨爪，动作却快如闪电。
乱作一团的惊呼声中，一声凄厉的喊叫格外突出：“怪物吃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