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萧玠正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包糕点。
没等王若嫣回答,他便迈入房中,站到慕珍身边,将绵绵抱了过来,讥笑道:「王小姐还未回答我的话,若是,我们偏要挑战你的底线呢?」
王若嫣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又很快恢复正常,答道:「那我会让你们知道得罪琅琊王氏的代价。」
「琅琊王氏还真是——」
萧玠笑得意味深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王若嫣深觉难堪。
他是将她,将整个王家都骂进去了。
阿桑气不过,站出来和他理论:「你这人怎的如此不识好歹,我家小姐都愿意放下身段来找你了…」
萧玠打断了她的话:「所以呢?所以我就该感恩戴德地【抛妻弃女】?」
阿桑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慕珍示意萧玠将绵绵带到外面去。
虽然绵绵年纪小,或许听不太懂,但是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听见为妙。
萧玠不太放心:「那我把绵绵交给秋杏她们之后就回来。」
「不必。」
慕珍摇摇头:「女人之间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好。有事记得喊我,我就在隔壁。」
萧玠选择尊重她的意见,一步三回首地抱着绵绵离开房间。
王若嫣也让阿桑去外面等着。
现在,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慕珍率先坐了下来,拿了个杯子斟好茶后,推到对面的位置:「王小姐,坐吧。」
王若嫣收起原先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坐了下来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女子:「夫人倒是沉得住气。」
慕珍撕开包着点心的油纸,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怎么,我没有如你所想那般疯魔你觉得很意外?」
「是有点。」王若嫣挑眉道。
慕珍轻笑道:「这种蠢事我不会也不屑于去做。君若无情我便休,若是今日我的夫君真的和你走了,就说明他不是值得我托付的良人。更何况,天底下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没有他,我照样能过得很好。所谓的夫君,应该是让我锦上添花的存在,而不是什么妻从夫纲,我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依附于他的菟丝花。」
这番话推翻了王若嫣过去十八年的认知。
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日后要嫁个好夫君,为王家添光添彩光耀门楣。
丈夫就是她的天,在家从父出嫁便要从夫。
只听慕珍继续娓娓道来:「我听说,王老爷膝下唯有你与你的两个妹妹三人,那日后你们各自出嫁,偌大的王府是交给你们还是交给你们的夫君?招个人入赘,也只不过是因为若他才华出众手腕了得,日后继承了王府,你也能更好地掌控他罢了。我瞧着,王老爷应该并未教你们姐妹三人掌家之事吧。」
王若嫣沉默了。
确实,父亲从没有教过她们如何管理家族,他只会让她们好好研习琴棋书画,将名声打出去,顺带学些打理后宅的手段,为的就是找一位称心如意的女婿继承家业。
「夫主外,妻主内」这句话已经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他们的脑海里。
慕珍拿起茶壶为她添了点水:「王小姐,你真的甘心你们王家最后落入一个异姓人之手吗?」
王若嫣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对面的人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抢先开口:「你想说,待你生下孩子,再由那个孩子继承家业,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对不对?」
王若嫣再次陷入了沉默。
慕珍手撑着下巴,继续吃着糕点:「别傻了王小姐,等你怀上孩子再到孩子出生,中间的变数太多太多了。我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好了,若是他做局让你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等你伤心欲绝的时候,从外面抱回来个名为弃婴实则他的外室子回来,你能知道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别想得那么天真,还是要从最坏的角度去打算。而且,继承家业为什么非得走嫁人入赘这条路?你和你的妹妹们身上流的难道不是最纯正的王家的血?嫁人生子并不是人生的必修课,女子究竟比男子差在哪里?为何男人做得,我们女人便做不得?为什么不能是女主外,男主内?王小姐,你们姊妹三人才是世上最有资格继承琅琊王氏的人。」
王若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日这场对话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颠覆了她以往的所有认知,一时之间让她难以消化。
原来女子也不是必须要嫁人的吗?
她们,也是可以继承家业的吗?
慕珍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笑出了声:「为什么不可以呢?没有谁比你们这三个流着王家血的人更合适的了。王小姐,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未来说不定让人爬到你的头上作威作福,仰人鼻息地生活,倒不如将东西抢过来,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良久,王若嫣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夫人说得对,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倒不如将权利捏在我自己手里。今日多谢夫人,若嫣也为之前对夫人多有冒犯而道歉。」
慕珍也实实在在受了她的道歉:「王小姐客气。」
临走前,王若嫣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不知夫人尊姓大名?」
「慕珍。」
王若嫣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突然间,她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诧异地看向慕珍,差点吓得就要给她跪下了:「你是——」
慕珍伸出手指抵住唇:「嘘——」
王若嫣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乖乖,她遇上的竟然是连城郡主、摄政王妃!
那个男人岂不是就是——
摄政王萧玠!
摄政王与王妃之间的故事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她有几个胆子和摄政王妃抢人?
王若嫣再次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推门而出,带着阿桑匆匆回府去了。
王妃说得对,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实在的。
待她走后,慕珍便去了隔壁。
春桃秋杏正在陪着绵绵玩,萧玠则坐在旁边喝茶。
「结束了?」
见她过来,萧玠连忙放下茶杯,迎了上去,低头与她调笑道:「女主外,男主内,嗯?」
以他的武功能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慕珍也不奇怪。
左右她又没说什么,听到便听到了呗。
只见她扬起脸:「我不想主外,也不想主内,最好有人全都能给我包圆了,让我无事一身轻。」
萧玠笑着揉揉她的头顶:「你啊,从前吃了那么多苦,从今往后也该享享福了。」
慕珍仔细回想过去这些年。
苦吗?也还好吧。
做赏金猎人那段时间是挺苦的,但是有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吃点小苦又算得了什么。
绵绵伸出手,哒哒哒地走过来,一把抱住慕珍的小腿:「娘…娘亲抱抱…」
萧玠却先一步将她抱了起来:「娘亲很累了。乖,绵绵,我们不闹她。」
累?
慕珍也不知道他是搁哪儿看出来的。
她从起床到现在,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最多也就是吃吃糕点,和王若嫣谈谈心罢了。
不过,她渴倒是真的。
「临近午膳了,卿卿可有什么想吃的?听说这里的海错味道还可以,不如我们去尝尝?」
「唔…好吧」慕珍点头答应。
萧玠又将绵绵还给春桃她们:「你们带绵绵也去吃点东西。」
春桃秋杏异口同声道:「好。」
绵绵似乎有些不满,蹬着小短腿就要往夫妻二人怀中扑。
萧玠像哄慕珍似的哄着她:「乖绵绵,给爹爹和娘亲一些独处的时光好吗?」
绵绵停下了动作,砸吧砸吧嘴,好像是听懂了:「不…好…」
萧玠拿捏住了这个小不点的命脉——吃。
「这样,爹爹和娘亲回来的时候就给你带你最爱的饭菜,好不好?」
绵绵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甚至催促他快点走。
慕珍无奈扶额。
真是她的傻女儿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