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刚开年，镖局内接活计的人并不多，为着宋云策的安危，宋森雪只能暂且将此事安排到元宵节后，元宵节当日，楚三太太与楚四爷却也一反常态，派人来请宋森雪。
说是如今家中清冷，还是要多聚聚才有人气，宋森雪没有理由拒绝，再者也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探查楚四爷的动向，便带着宋云策赴宴。
夜间才踏入宴会所在的院落，宋森雪便隐约明白过来，这分明是鸿门宴。
原本应当被楚老太爷留下来照看的那些老人们都不在此地，甚至连上菜的，都是些健硕仆妇，而非往常所用的娇柔丫鬟。
且这些仆妇的衣着，显然是三四房手底下的人。
宋森雪开始飞快思考。
若是起了冲突，自己这边只有一个宋云策能打，到时候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
她绞尽脑汁的时候，楚三太太已经开口：“听闻年关的时候，应玄大师座下的小沙弥来寻了你们兄妹？”
“可有说什么？这么多年，咱们家供奉着大师，只因那大师确实有几分本事，如今府中那几位从悬英寺回来后便昏迷不醒，眼下正是需要这位大师来施法的时候。”
楚三太太皮笑肉不笑：“如今既然大师看重你们，你们更应当为府中出力，若是大师有什么好处，不要忘了府中姊妹兄弟。”
“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应玄大师？索性带上城哥儿与我膝下那两个不成器的孽障。”
宋森雪难免有些诧异，她并不觉得楚家人当真会对一个和尚如此信赖，毕竟有一个能毒杀发妻的楚老太爷珠玉在前，楚家剩下的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无非是一个个披着人皮的畜牲罢了。
应玄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楚家上上下下这些人对他如此看重推崇？
“舅母说的是，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只是我与阿兄回来的日子不长，也不知道法师究竟有什么本事，今日赶巧，舅母与舅舅不妨与我们说一声，也免得日后得罪法师。”
楚三太太给宋森雪添菜的动作微微顿住，她沉吟片刻，开口道：“其实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遮掩，日后你们在府中过的日子久了，自然会知道。”
“这位法师有些预知未来的本事，早几年的时候，你外祖父有几件生意，原本看着是极好的，也打算办下去，谁知道就在预备着签契书的时候。”
“应玄法师上门拦下此事，当时你外祖父还不信，但没过多久，那些个有隐患的生意，接二连三的出事，再有你几个堂姑……”
楚三太太兴致勃勃地将应玄的神奇与宋森雪娓娓道来，宋森雪终于明白过来。
应玄在楚家人心中的地位不低，确实是实打实的利益积攒下来的，而且这些利益所成立的条件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楚家人不信也得信，毕竟有前车之鉴。
“所以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带上……”楚三太太还在兴致勃勃。
宋森雪却开口打断：“法师说与佛有缘的人只有兄长，故而他只愿意见见兄长，只怕到时候不方便带上表姐，毕竟男女有别……”
楚三太太膝下也有一对儿女，如今听得不能带上女儿，楚三太太的神情倒还算宁静：“那没什么关系，带上你表哥也是一样的。”
宋森雪又看向始终不开口的楚四爷：“至于城表哥，恐怕没办法带，毕竟是他伤了阿兄的胳膊，阿兄如今乡试不顺，与城表哥脱不开干系，既然阿兄与佛有缘，想必佛祖与法师也不愿意见到表哥。”
楚四爷的表情微微僵硬，而楚三太太看了眼自己这个关系并不亲热的小叔子，唇角的笑意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她几乎要放声大笑。
这个小叔子往日里仗着那对龙凤胎，没少趁机作威作福，眼下终于吃瘪，怎能让人不痛快？
楚四爷扯了扯唇角：“小孩子到底是心眼小了些，一点小事也值得如此记仇，若是你阿兄宽恕了城哥儿，佛祖与法师自然不会见怪。”
“我家素来是我做主，舅舅知道的。”宋森雪维持着乖顺笑意，却拉起宋云策起身要走。
楚四爷脸色一变，当即就要让人阻拦。
可得了好处的还有楚三太太，她一个眼神，楚四爷身边那些人便被尽数围住。
等到走远，宋森雪才松了口气，她看向宋云策，叮嘱道：“今日我当面驳斥了我那好舅舅的脸面，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准备动手。”
“去悬英寺上最是适合动手，你要小心，到时候自己先走，若是出了什么事……”宋森雪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
“到时候只管跑，伤到了三舅母的人也不怕，正好让他们狗咬狗，弄混这一池水。”
她眉梢眼尾是按捺不住的欢喜神色，显然正在为能够算计楚家三四房而兴奋，见她开怀，宋云策也沉沉应话。
次日一早，宋云策便与三房的那个郎君一道等车，宋森雪立在垂花门下，看着马车远去后，便回到自己院子里，预备着看书习字，谁知才刚落座，负责伏侍楚氏那边的丫鬟便惊慌失措地跑来。
“姑娘，大事不妙，夫人与老太爷突然呕血，眼见着气息都弱了！三太太怕染病，不愿意过去，眼下能主事的，只有您！”
听得楚氏出事，宋森雪原本要得到解药的心情也骤然低落下去，她匆匆起身，连打翻了墨汁都顾不上，带着芙朱直奔楚氏院落而去。
但在院子门口，却被楚四太太拦住，这位在楚家人口中已然犯了疯病的四太太头发花白，看着宋森雪的眼神里满是恶毒。
“你母亲乃是疫病，若是处理不好，只怕是要传染的，到时候咱们府中上下谁也没法逃过。”
“眼下既然病的厉害，三嫂又不是个能管事的，索性按我吩咐，把大姑奶奶抬出去烧了，免得祸害旁人，至于老太爷，分到别院，再好生将养着，莫要让老太爷出什么事。”
她一面吩咐，一面盯着宋森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