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日子啊,难熬的时候过得慢吞吞的,等你咂摸出点滋味来,它反倒跟开了快进似的。
这又应了林思武上辈子总结的那句话,“老天爷就是个促狭鬼,总爱拿命运捉弄人”——自己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才在大砖舱监区占了一席之地。老天爷冷不丁地就把林思武的那席子抢走了,林思武又得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临走之前,林思武把剩下的吃的用的都分给了狱友。
【黑山口】、【热干面】还有【豁牙子】对林思武恋恋不舍的,可又不敢说“回来看我们”这话。
“你们也加把劲,早点出去!”林思武也舍不得跟三人告别,还叮嘱【黑山口】和【热干面】别再闹别扭了。
在林思武的调解下,这俩人虽说彼此还是看不顺眼,但也没闹啥大冲突。【豁牙子】在林思武的介绍下,改投【黑山口】门下认了大哥,因为【黑山口】刑期长,能一直罩着他。
三十七天后,来了场非公开庭审,律师当庭拿出了几个关键证据,林思武被判定无罪释放了。
林思武惊得不行——有些证据居然是军方提供的。
林思武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谁有这么大能耐?
又是谁帮钟律师弄到的证据?
一个个大大的疑团就像铅块似的重重压在林思武心里头。
在林慧珍、律师还有一名检察官的陪同下,林思武办完手续,拎着东西走出了那高高的围墙。
入狱出狱,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林思武感觉特别不真实。
天气变凉快了,停车场里的钟灵花开得正旺,金黄色的花朵挂满了枝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气,闻着让人心里一喜。
“刀哥,一会儿先去我那儿呗?我给你买了新衣裳。”林慧珍挽着林思武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央求着。
“不了,先回家,先让我妈放心。”林思武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你该不会还在生我气吧?”
林慧珍扭了扭身子,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侧着脸看向林思武。
“哪能呢,这段时间麻烦你跑前跑后的,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咯咯咯。”林慧珍笑得跟朵花似的,看样子高兴极了。
“哼,假的,那你能咋着?”
“嘻嘻嘻,你说……”
见林慧珍没心没肺的样儿,“老男人”的心情也慢慢好起来,打消了问陈建飞的念头。
一进家门,林思武就瞅见客厅里挤满了亲戚。
林婉拿着艾蒿把儿子抽打了一通,嘴里念叨着“小鬼老鬼别进来”。
弄完这套仪式,才让他换拖鞋。
林思武进了屋,强挤出笑脸,挨个问好,耐心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
“刀仔,转业后打算去啥单位?”林阔海的声音像打雷一样。
“没啥想法呀!”
林思武接过林慧珍递过来的杨桃,捏着塑料小叉子说道。
“现在国企里都是人浮于事,来林村集团帮忙咋样?”林思武一愣,这林阔海从来不在企业里安排村里人,今儿这是咋啦?
“刀仔,去你大伯那儿也不错,你回头琢磨琢磨。”林婉说道。
林思武心里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老妈跟林阔海商量过了?
“妈,大伯,我想还是先等安置,如果上班后对单位不满意,再办停薪留职。”
“找个单位挂靠档案,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林阔海根本不当回事儿。
“………”
晚饭是林阔海在酒店订的,一桌子海鲜,准备了红酒、白酒和黄酒,林阔海心挺细,有些人尿酸高,所以就没准备啤酒。
林婉说接风宴的钱她出,林阔海不同意,说“表妹,这事儿就算是阿珍给刀仔赔不是,无心做错了事也得懂礼数。”
林阔海很少叫林婉表妹,叫了就是讲情分,林婉想了又想,也就不再坚持。
接风宴上,林思武照例得给各位长辈敬酒,他是长辈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偷了谁家的木瓜,摘了谁家的杨桃,从来没被骂过,浓浓的乡情在这儿摆着呢。
“刀仔真是一表人才,不知道以后哪家姑娘有这福气!”
“是啊!军校一毕业就是军官,这转业了就是干部。”
众人把林思武夸得不行,林婉也特别高兴,给林思武介绍每家亲戚的最新情况。
“刀哥,你现在是啥军衔啊?”问话的是孙翠萍,林成森的老婆,林阔海的二儿媳,在省军区干休所工作。
“二嫂,退伍前半年提的少尉。”林思武对这位二嫂挺有好感,因为二哥林成森从小就护着自己,经常替自己出头打架。
“刀仔,要不我帮你找找关系,你想去啥单位?”说话的正是林成森,林思武的远房表哥。
林成森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官场,几年没见,又胖了一圈,身上隐隐有了点官架子。
从小一起长大的,林思武可不怕他,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跟他喝了一杯,向他打听起政府部门的情况。
“我是军校毕业的,军衔不高,如果对口安置,也就公检法司。”林思武说的是大实话,现在转业到地方,一个少尉真不算啥。
“那些都是权力部门,效益一般般,现在财政局、规划局、税务局效益好。”林成森对政府各部门那是了如指掌,挨个给林思武介绍了一遍。
“不好进吧?专业不对口能行不?”林思武疑惑地问道。
“呵呵呵,你们军人就是单纯,现在兽医专业的都能进银行,专业对口?!呵呵呵,那是给没关系的人设的障碍。”
“二哥,建设局不错,我经常和他们打交道。”林慧珍给两人把酒倒满,笑着对林成森说。
“建设局不如规划局,这些都是二级单位,不是权力部门。”
“……”
一场家宴,热热闹闹的,林思武竖着耳朵,居然听到林浩德说起母亲当年的旧事,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阿琬,刀仔转业,得让小武帮一把。要是不好意思,我替你传话。”
“大伯,不用的~”林婉笑得挺勉强。
“阿琬,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现在身体又不好,也该他尽尽责任啦~”
林唐式拉着林婉的手,真心实意地劝着。
林琬不吭声,起身给林浩德倒酒。
“别让他喝,一喝就醉。”林唐式赶紧起身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