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夫人向魏妈妈轻点颔首,魏妈妈旋即将纯妃身侧案几上的密函取来呈给花颜。
花颜顾不得安慰小姐,素手接过。
密函中详细记录了庆国公府在西北边城十余年内尚算安定的生活,花颜心中了然,想必是皇上一直以来在暗中派人悉心照拂的缘故。
待她一目十行看完,也明晰了二小姐为何会是一副委屈无助的模样。
从密函中可知,庆知翡因自幼胎中带来的弱症,不仅畏寒,似乎还患有心疾,皇上不仅尽心安置国公府,更是四季遣人送医送药,细枝末节的关照几乎十余年从未间断。
京城庆国公府修缮,工部特意移植梧桐一事,云夫人想必已经告知二小姐,否则二小姐不会如此失态。
二小姐曾因皇上将晋王府云意殿按临安府邸的云意院布置,从而产生第一次情动,如今或许才真正醒悟过来,皇帝的那番用意,究竟能有几分真心。
不过是拉拢人心的伎俩罢了,彼时还未登临大位,尚需唐府鼎力相助而已。
这一层不知二小姐能否参透,花颜此时也不忍点明,反倒是云夫人能够一针见血。
“皇上终究是皇上,如此不加掩饰,也不乏是在告诉咱们唐家与蒋家,今时不同往日。”
“倒是我与侯爷身处临安蛰居二十余年,疏忽了庆国公府。
前段日子得花颜提醒才逐渐想起一桩往事,那时我尚在闺中,祖母与大伯娘进宫赴宴,回来后提及,宫里的姜昭仪(皇上生母当时位分)与国公夫人陈氏关系甚笃,二人俱是江州人氏。”
不止如此,云夫人与花颜缓缓讲述了庆国公因言获罪的原委。当初册立太子不久,因太子性行乖张,德不配位,引得朝中官员私下多有议论,之后更逐渐论及“立嫡立贤”之言。庆国公便因一次醉酒,不慎失言,说出“舍贤立庸,社稷危矣”之语,被先皇所忌厌,国公府势力轰然倒塌。
这段前朝佚事,花颜曾听浣云提及,她伺候二小姐多年,跟着读了不少策论,私下揣测其中应少不了七皇子在中推波助澜......
“现今宫中的姜太后,本为宫女出身,娘家并无助力,而庆国公夫人陈氏所属的家族乃是江州世家,或许姜太后起初授意九皇子,有意与国公府走的近些也是有的。
加之国公府的二公子曾在皇子所内做伴读,因此九皇子出宫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国公府。”
“如此看来,皇上与国公府的几位小姐倒也是青梅竹马了。”
花颜缓缓道出云夫人未尽之言。
纯妃眸底微黯,眼底染上一抹自嘲,“这番情谊......便胜却无数了。”
云夫人冷声道:“帝心难测,即便国公府三小姐入宫,君恩虽荣,安知是否如朝露易逝?婉儿入宫后,断不可再蔽心失智,耽于情爱。”
“况且如今正值孝期,想必三小姐也不会很快入宫,且让皇后与其争斗便是。”
纯妃闻言,面上闪过羞惭之色,起身道:“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云夫人将纯妃神色收入眼中,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花颜起身,肃然道:“夫人安心,奴婢会护纯妃娘娘周全。”
“婉儿也累了,且先回云意院歇着,花颜留下,陪我去花园子里说说话。”
几人步出花厅,花颜与纯妃相视,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时近九月,木叶经秋,渐次变色。
园中银杏泛黄,枫叶转赤,风过处,叶舞如蝶。
在一片萧瑟秋意中,云夫人携花颜并肩而行,两人的背影宛如母女一般,在园中伫立许久。
末了,云夫人在花颜的胳膊上缓缓拍了两下,似是把所有的信任与期许都融入其中。
......
周柏自宫中回来后,花颜见舅舅神情并无不妥。
周柏抚掌大笑道:“听皇上所说,蒋将军不日后便会押解呼征单于入京,舅舅身为鸿胪寺左丞,正好‘招待招待’这位老朋友。”
这么多年下来,花颜并非冷情,只是已习惯将情绪按在心底,听舅舅故作宽慰,安心之余,心中涌起诸多不舍与牵挂。鸿胪寺左丞的差事并不清闲,舅舅终究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接下此封赏。
浣云轻轻抚向花颜的肩膀,柔声道:“如此甚好,周郎在京城为官,成为你的依靠,等他官做大了,你在宫里也才不会让人欺辱了去。”
“就是可惜没有机会喝到舅舅与浣云姐姐的喜酒,二小姐得知舅舅回京后,曾将亲仁坊的一处陪嫁宅子赏给了我,以便安顿舅舅。
舅舅如今也不便在唐府多住,明日便可搬去此处。”
花颜自怀中取出一张房契,是一座三进的宅院。
浣云急忙道:“我这里攒了些银子,足够买一处小宅子......”
周柏则伸手接过房契,“姝儿与唐家已然密不可分,既是纯妃娘娘的好意,咱们受领着便好。”
花颜微笑,舅舅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