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里难得的安静,许是昨夜二十三侠的遭遇短时间内震慑了徘徊在望山城中的南洲野修,又或者姜羽以及李一的到来压住了太行山中那些激进的言论,于是可怜的玉屏山今夜终于等来了难得冷清。
红儿捧着茶壶敲响了屋门,房间里一阵沉默,于是红儿推开门走了进去。
“既然敲门没有回应便不该进来。”
红儿没有回答,她看向床铺,发现姚安恕安静而笔直的躺在那里,可是两只眼睛却盯着天花板在发呆,窗外的月光在曈膜上映出两个细小的光点,明亮又空虚。
也不知她是刚刚醒来,还是已经如此发呆很久了。
“渴吗?要不要喝点水?”红儿走上前在床边坐下。
“你啊,真是丫鬟的命。”姚安恕依然看着头顶,说起话来有些生硬。
“丫鬟有什么不好呢?”红儿宠溺的笑了笑,她知道姐姐还在生她刚才特意敲门的气。
“做我的丫鬟,没什么不好。可自打做他的丫鬟,你都多久没有笑过了?”姚安恕声音冷淡。
“我刚刚就在笑啊!”红儿探出头来,俯身挡住了姚安恕盯着天花板的视线,然后咧开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啊,好臭屁的笑容。
姚安恕深吸一口气侧过头不看她。
红儿笑了笑,褪去外衣然后俯下身直接挤上了床,带着些许凉意的身体滑进了温暖的被窝,随即碰到了热乎乎的软糯,过于温热的触感以至于让它微微瑟缩了一下,可紧接着它有些粗暴且蛮横的与那股热量紧紧贴合在一起。
“啊!”红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姚安恕对此没有反应,既没有回应红儿带着热情的讨好贴贴,也没有反抗对方腻乎乎的磨蹭,黑暗中的她只睁着眼睛,有些麻木有些无助。
“没有你,便没有我。”姚安恕的声音在屋子里有些不清晰。
“没有你,也没有我。”红儿闭上眼靠在姚安恕的肩膀上。
是啊,姚安恕如何不知道红儿想做什么呢?
可是她不能离开红儿,因为她本就是姚安饶留给红儿的自己,如果没有红儿,她的出现都没了意义。
红儿懂得姚安恕如何想,可是连丫鬟命的姚红儿都要自己走出山,姚安饶又如何可能被这些东西约束住呢 ?
他们三人的关系在离开北阳城时就已经扭曲,如今该是解开这一切的时候了。
红儿被情所困,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唐真身上,而姚安恕就是狗皮膏药上的那张背衬纸,她不是贴在唐真身上,而是紧紧的贴着红儿,以至于看起来像是一并贴在了唐真身上,其实她只是想保护膏药本身。
走到如今这一步,唐真不见了,膏药也要离开,没道理只有背衬纸永远存在。
“带着我会碍你的事?”姚安恕声音忽然有些愤怒。
“没有任何事能阻挡我爱你。”红儿答非所问,温暖的姚安恕像是一个小火炉,久违的安全感包裹着她,让她有些困了。
“然后离开?”姚安恕冷笑。
“不是离开,是长大,我不能总闯祸,然后总是把结果丢给你或者他来承担,我总要有一天自己面对一切。”红儿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随时都要睡着。
“没人逼你长大,你不是说做丫鬟也很好吗?”
“是很好啊,可是我还没有做过大小姐,如果有一天我做好了小姐,那么也许会更好吧,姐姐。。做大小姐好不好?”红儿梦呓般的问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没一会便响起了微弱的呼呼声,是红儿,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姚安恕突破的这些天里,她平日除了照顾姚安恕就是在抱着茶壶修炼,即便魏成等人的出现缓解了玉屏上的窘境,却没有缓解这个女孩的焦虑。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真正缓解她的焦虑。
如今躺在其中一人的怀里,她终于可以暂时放下那些她记挂的东西,安睡一夜了。
姚安恕缓缓的侧过头,看向红儿熟睡的脸,用极低的声音回答道:“不好,一点也不好,连自己的妹妹都照顾不好。”
说罢,她微微偏头,轻吻了红儿的额头。
。。。
清晨,钟楼里小胖敲响了大钟,悠悠的钟声,昭示着太阳的升起,以及变化的到来。
红儿睁开眼,窗外金黄一片,她侧过头,姚安恕依然在熟睡,美丽的侧脸安静的像是雕塑,连睫毛都不曾有一丝的颤动,于是红儿独自起身开始穿衣洗漱,直至忙完一切,姚安恕依然在睡觉,红儿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姐姐,我走了。”
说罢不再留恋,推开门走向朝阳。
玉屏观的前殿此时已经站满了人,重新洗漱收拾的二十二位蟾宫修士静立在树下,玉屏观的杂役服饰当然比不上蟾宫的道袍,可远胜于残破污垢的烂布,简单的梳洗也并没有让每个天骄都重新焕发光彩,深黑的眼眶,随意修剪的发梢,依然诉说着他们并不得意的境遇。
可那又如何呢?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宫主,不论如何他们都会继续走下去,直到长剑折断,直到鲜血流干。
他们早已不是蟾宫中晶莹剔透的玉树,他们如今是凡世间随处可见宁折不弯的白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