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与姚红儿这次本不应该存在的会面结束的很突兀,以至于当姚红儿走出小院时魏成都有些惊讶,红儿的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有些呆呆的,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
“你说他去哪了?”魏成听到红儿问。
他微微低头道:“真君所想,非我可知。”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红儿意外,或者说她也不是真的在问魏成,而是在问自己,她站在原地愣愣的。
魏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她在看着一处碎石与枯木的间隔,在那不大的空隙中,几根孤零零的蛛网随风摇摇摆摆,一只六腿修长的蜘蛛费力的攀在蛛网上,随时都要被风刮走,但却又好像永远都不会离开。
魏成不解,为什么现在这个天气山里会有蜘蛛?
为什么现在这个天气山里会有蜘蛛?
唐真看着就在他眼前悬丝垂吊而下的蜘蛛,它是那么的安静无声,缓慢而从容的落到了他的面前,丝毫不避讳的像他展示自己的存在,不论他是躲进地底还是藏在天边。
唐真不可抑制的感受到了落寞与无助,于是在心思开始变化的一瞬,莫名的视线便从遥远的玉屏山来到了南海边,而且先看到了蜘蛛,以此来解释他的落寞。
山洞的顶部日光斜斜的射进一缕,并未找到此时的唐真,这是一处天然的洞穴,只有顶部一个出口,很小很宅就像是一口井,坐在洞穴中,便好似脱离了整个世界,寒来暑往沧海桑田都与自己无关了。
可那是错觉,因为就在刚才蜘蛛落下,他看到了,所以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找到。
齐渊的方法对唐真有用,但是很有限,当唐假真的吱哇乱叫的想找到他时,即便是一只蜘蛛,一只麻雀,甚至一个念头,都会成为他暴露的契机,这不公平,但很合理。
一阵风忽然灌入山洞,吹的狭窄的洞口呜呜的响,蜘蛛便也轻飘飘的摇晃起来,没有什么道理的落在了唐真的头顶上,他们不仅要看,还要时时刻刻想看就看。
唐真垂目不语,依然不动,他没有拍死蜘蛛,因为问题并不在蜘蛛身上。
山洞中再次变得寂静,没有任何活动,只有唐真头顶一只勤劳的蜘蛛,几只长腿四处探寻,于是便免不了拨动他的头发,而在过于安静的山洞里这么细微的声响也被放大,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小声嘻嘻的笑,可你听的久了却又像是在念一个人的名字。
嘻嘻。。真真。。嘻嘻。。唐真。
如此重复十数遍,便让人脊背发寒的。
。。。
太行山主峰一侧
百剑锋的旧址已经被废弃,大多数修行者都已经搬迁到太行山主峰大堂那边,那里如今正在大力行修土木,建造真正属于太行山脉的仙宫,有时候那边缺少木材石材还会来旧址拆用,搞的如今的百剑锋大堂缺了好几面墙。
此时这里只留下了数个懒散且修为低劣的杂役作为看守,荒凉的山头与陈旧破败的建筑倒是有几分相得益彰。
荒山的土路上远远走来一个人影,能在这片山里看到她,实在是一种享受,会感觉整座黄黑色的山头都平白的被照的绿了几分。
绿是来自于她裙摆的颜色,而光照则来自于她眉间的明艳。
这位远看如松如柳的女孩,近看其实有些辛苦,甚至还微微皱着眉,她不时便驻步双手发力,将背在背后睡的安稳的幺儿向上掂一掂,幺儿是个大孩子了,她背的有些辛苦。
吴慢慢忍不住会想起第一次抱着幺儿回到棋盘山时,这个小丫头还是小小的一团,被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只小宠物一般。
怎么如今忽然长得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沉了呢?
正想着这些往事,忽听身后有人高声的叫喊,那男孩未变声前特有的脆亮嗓音在山间不断的回荡,听起来就像叫魂,吴慢慢忍不住皱起眉头回头看。
“棋圣姐姐!吴姐姐!!等等我!!”
小小的紫色身影如风一般一路扬着烟尘冲上了山路,这个小家伙喊的可真是亲热啊!
周东东,离开玉屏观便直接赶来了这边。
“完。”
吴慢慢看着唐真的小师弟,觉得这个家伙和以前的唐真有些像,吵吵闹闹风风火火的,而且明明没有色胆,却偏偏觊觎美人,我背后的东西是你能觊觎的?
看来你师兄在凉亭里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周东东愣了愣,他觉得对方是在问自己是不是把师兄交代的事情处理完了,于是点了点头道。
“嗯!只是帮忙带个话而已。”
吴慢慢便也点了点头,并无什么其他表示,只是继续迈步往山上走去,周东东则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乖巧的不似紫云天骄,更像是一个殷勤的小跟班,甚至若是遇到台阶高些,他还伸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虚扶吴慢慢,另一只手则护住熟睡的幺儿。
天呐,也不知唐真曾经有没有过这个待遇,反正紫华圣人肯定是没有享受过的。
吴慢慢也有些无奈,她不擅长应付孩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说些什么。
“观里?”
周东东脑袋一转,觉得幺儿的师父一定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呆在那个玉屏观里!毕竟他的四师姐还在那。
“四师姐似乎有事,而且四师姐不喜欢小孩子,不过她是喜欢我的,但不喜欢我烦她。”周东东车轱辘话的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见了?”吴慢慢对于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的提问。
这两个该是最好理解的,她问的该是周东东有没有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姚红儿。
“见到了,是个有些怪的人。”周东东回忆起大榕树下那个看起来瘦弱不堪但是站的笔直的女孩,他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但他很确信对方肯定不是和红枝姐一样的人。
二人如果站在一起,一眼便能找到区别,这个女孩不够温柔不够亲和,不像红枝姐那样时刻对任何人都带着暖暖的笑意。
可,周东东在心里低声补充道。
他并不如何讨厌她。
就在刚才她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差点就没有绷住,下意识便想张嘴叫对方红枝姐。
这不是因为那有些相似的眉眼,周东东对红枝姐的记忆点从不是长相,而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最显着的是那永远温柔让人舒适的笑容,第二则是那双藏的满满的眼睛。
你只要去看,便会被躲开,不是眼神的剥离,而是内心的隐藏。
红儿与红枝都是将自己所有的感受藏在眼睛最深处的人,痛苦也好、悲伤也罢,她们并不乐意与人分享或者找人承担。
这是一种缺乏自我的人特有的悲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