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带着血水滚落到地面上,然后很快的被雨水冲刷干净,连热血温度也变得冰凉。
阿一的尸身颓然倒地,这位武林高手甚至来不及使出一招半式就已经命陨,这便是修士与凡人的差距。
姚安饶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紧张的心跳微微平缓,她并非如刚才表现的那般平静自若,如果有任何失误,自己恐怕都会命丧当场。
万幸。
她对着廊道那头的红儿扯出一个笑容。
红儿冷冷的看着地板上的头颅,然后又冷冷的看向她。
“呕——!!”
红儿蹲在地上不停干呕,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是如此近如此惨烈,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说确实太有冲击力了。姚安饶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劝慰。
一阵掌声在雨中响起。
唐真打着伞一路走来,随脚踢开挡路的人头,满脸笑意的鼓着掌,显然是对这场斗法的过程与结果都十分满意。
红儿余光看到那人头翻滚的模样,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姚安饶恼怒的瞪了唐真一眼。
唐真微微耸肩,认真道:“总要适应的,修仙之路难免有些杀人放火。”
“不过你们俩这次的表现不错,开了个好头。”
他心情很好,因为这段时间做的准备没有白费,在预感到魔乱即将到来时,他就开始想办法,自己最大的问题是空有术法和眼界,却没有真元。
不过随着姚安饶和红儿双双入道,这个问题便有了转机,即便入道境的真元很少,调度很慢,但有总比没有好。
所以他精挑细选,终于找到了将两个刚入道修士的真元发挥到最大的方法。
首先是这次伏杀发挥最出色的姚安饶的‘佛影’,这招的优点很多,释放条件简单且悄无声息,只要目视对方影子即可,控制能力极强而且出其不意,对同境甚至越境都有奇效,连人魔尊都要说一句‘吊诡’,称为天阶法术不为过!
但缺点也有,比如毫无伤害,对同一个敌人只有第一次好用,一旦对方有了准备,威能瞬间减去一半。
而最最绝的是!
姚安饶只经过几日的练习就掌握的了这道佛宗密法,她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过于简单了。
“为什么我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领悟术法的感觉?我只是默念法诀而已。”姚安饶有些疑惑,老实说她其实没觉得自己和佛宗有多契合,心里也从未认同过佛宗的理念。
“密宗法术是这样的,糊里糊涂就会了,他们自己也搞不清什么个原理,不然不至于被大宗佛教活活靠辨经撵那么远。”唐真当时只是随口解释道。
他在骗人,事实上这套术法与龙象罗汉音一样十分需要天赋,要能正视自己阴暗,不看佛光看佛影,而姚安饶在这方面独树一帜,她的阴暗面都快变成另一个自己了,学起来当然事半功倍。
第二则是这次伏杀的杀招,红儿修道天赋实在一般,高阶术法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学会,所以唐真选择了外物,比如符箓!
紫金剑符,天阶符箓,这玩意原件砍炼神境犹如砍西瓜,是很受修士喜爱的上等防身底牌。而唐真则是用枯枝照猫画虎,所以只能勉强达到人阶符箓标准。
即便如此红儿也仅仅能发挥其十分之一的威能,而且还有诸多限制条件,比如有较长启动时间、准头只能打打固定靶、催动一次两次便会力竭等等。
所以姚安饶前面才与那阿一聊了好久,实际上是在等红儿调动真元,然后一招致敌。
此时红儿呕吐一方面是杀人恶心,一方面是真元枯竭引起的反胃。
“这次占了些出其不意的便宜,其实还有进步空间。”唐真看着那倒地的尸首道:“第一,佛影需要影子,如此大雨天气,天光昏暗,影子模糊,你应该拿一盏灯或者点起蜡烛,这样更好发挥。第二,你不该让他跃起,佛影再好也需要他踩在影子上才有索敌的效果,万一他一步跃到你的身前,你该如何?”
姚安饶轻轻抚摸着红儿脊背,微微偏头,“有道理。”
“最重要的一点,佛影的效果因敌我修为而异,对于比自己修为高的人,可能仅仅只会陷入一个脚背,很难做到这种陷入半身的情况。”唐真继续叮嘱,他有些着急,着急让红儿和姚安饶成长起来。
因为恐惧。
他太清楚魔乱的破坏力了,随随便便方圆百里不见活人,北阳城和朝阳城的距离对于魔修来说又太近了,近到对方想忽略都做不到!
近到他在空气里都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
阿一死的悄无声息,但他的死带来的冲击却十分巨大。
姚城主将他的头颅被悬挂在了城首,对外的说法是他冒充太子属吏,因而被斩首示众。
至于太子是不是从了魔,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城主府的议事堂内,沉默如死水,在唐真将自己关于魔乱的推断告诉了在场大人物后,这样的氛围已经持续有一会了。
“那。。。小仙师,我们该怎么办?据城而守,还是。。”大嗓门的那位武将声音有些颤抖。
“守?守什么?守尸吗?北阳城所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魔修吧!”有人大声斥责:“我看还是跑吧,往朝阳城反方向跑才是正理!立刻!马上!”
众人一时炸开了锅,有几人甚至已经起身要走。
姚城主认真的抬头,“唐小仙师,既然您已将此事告知我等,不知有没有什么建议,也让我北阳城十数万百姓有条生路。”
众人静下来看向似乎有些发呆的唐真。
“有,不过顶多是十存一,而且完全看运气。”唐真回过神道。
轰!
众人又纷纷激动起来,姚城主举手示意安静,语气依旧诚恳,“还望唐小仙师明示。”
“守城什么的不用想了,即便我和红儿姚小姐加上所有官兵使劲全力,最多围杀一两个筑基境修士罢了,只要有一位炼神境的魔修,这北阳城连羊圈都不如。”
“至于逃跑或者躲藏,其实也没什么机会,凡是靠杀戮提升实力的魔修,自然会有追查血食的本事,你再能跑也跑不过活尸。”
唐真说的很认真,所以在场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说了这么多!难道等死吗?还是要我们直接投降魔修,任其处置?!”有人大声喝问。
唐真微微偏头,“投降?即便筑基境魔修招揽下属,最起码也要阿一那个层次的武夫。在座的各位在魔修眼里,唯一的价值就是血食。你会招揽今晚餐桌上的那头猪做下属吗?”
厅内一片安静。
“那如何能做到十存一?”
“能驱使魔修的只有贪婪,想让他们放过追杀凡人,便需要有一个诱饵吊住他们,让他们不舍离开。”唐真微微坐直。
“我们哪有那样的饵?”姚城主皱眉“:留一半人在城里等死,剩下一半跑?”
唐真微微摇头道:“留我在城里,你们跑。”
。。。
在城主府议事散场后。
北阳城突然热闹了起来,城里的大户们突然纷纷开始打包家底,他们驾着一辆辆牛车马车近乎疯狂的开始往城外撤离,曾经限制他们出门的大雨,如今则替他们清扫痕迹和脚步。
很快大户的逃亡就演变成了整座城市的大溃逃,那些车夫的吆喝声和马蹄声穿过雨幕进入路过的每一户人家的心里,百姓们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朴素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们跟着大户是没错的。
黑压压的城市街道上人流涌动,城门堵塞,吆喝声叱骂声不断,其中最大的人流选择跟随城主姚家的队伍。
唐真打着伞站在北阳城北门前,大雨里,一百位戴甲兵士不发一言,只有战马发喷嚏的声音不时响起。
唐真交代完事项,然后抱拳躬身。
“祝各位死得其所!”
众甲士转身上马,甩开缰绳,三五成群的往朝阳城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