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雨后空青。
阿初掀开帷幔,起了身。
她坐在梳妆台上,铜镜里映照着的少女嘴角满溢愉悦,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好玩些,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的很,就是体力不行,才玩一个晚上就晕过去了。
不过阿初还是很满意宫远徵昨晚的表现的。
她刚准备拿起梳子,就被一人接了过去。
指尖轻触,略余几分凉意。
阿初透过铜镜,看着立于她身后的高大男子。
青年的五官冷峻得让人不敢直视,但他注视阿初的目光却温柔至极。
“寒鸦肆,你怎么来了?”阿初有些讶异道。
昨夜怕闹的太过,她早就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鸾阙殿,其中,自然也包括寒鸦肆。
手中的紫檀木梳在寒鸦肆的指间流转,他的手法娴熟,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发型渐渐成型。
他垂眸恭敬道:“陛下向来不擅梳妆簪发之事,今日早朝又不可马虎,思来想去,我便还是来了。”
寒露时节,昨夜又下了雨,见他肩膀处泛着潮意。
阿初不由一顿,这家伙不会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吧。
寒鸦肆对她的心思,她是感觉得到的,但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过问。
“寒鸦肆,你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她幼时在无锋一直是受寒鸦肆照顾,对他,她终究心怀怜悯,所以她愿意给他离开的机会。
替她簪钗的手一顿,寒鸦肆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眼底深处还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痛楚,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伤。
寒鸦肆语气艰涩:“你要赶我走吗?”
他没有再叫她陛下,只是以寒鸦肆的身份来问她。
阿初抬眸,她透过镜子看向寒鸦肆,温声道:
“无锋已在我的掌控之下,你是我的寒鸦,所以我愿意予你自由。”
“自此以后,天高任鸟飞。”
“你无须再倚高墙,透过窗户的栏杆遥望天边残阳。”
“你会有更多的选择,观万水千山,看日出日落,享世间繁华,这天下很大,出去走走,或许你会明白,有些事并不是那么重要。”
情爱一事,当断则断。
寒鸦肆苦笑不已,某些方面,少女真的残忍得可怕,一点念想也不给他留。
“林间野鸟若是被驯养成功,便成了人们的手中珍禽,一旦放生,它们就没有活路可言。”
他半跪在她的身侧,高大的身影此刻显得卑微极了,他低声道:
“寒鸦亦是如此。”
她对他,只有怜悯,
可怜悯也足够了。
阿初见状,果然不再提这茬。现在的恋爱脑真可怕,动不动就死啊死的,能不能有点追求。
她换了话题,谈论起正事来:“此次选秀,除了宫远徵,雪公子和花公子,其余人皆遣散回家吧。”
“这…”寒鸦肆不解道:“为何…”
为何选中的全都是宫门的人,又为何独独漏掉宫尚角。
“其他人的势力已然在我的掌握之下,自然不必耗费心神。”
“而宫门不同,他们有求于我,却又拉不下面子祈求,反而打着白嫖的主意。”
登基大典后,她就收到了宫门的来信,信里的口吻看似谦卑,实则根本没把她当帝王相待,以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姿态劝说,让她为天下苍生着想。
呵呵,真是好大的脸,她最讨厌别人道德绑架了。
阿初回忆往事,厌恶的皱了皱眉继续道:
“所以我顺势提出选秀一事,若是他们送的人选是羽宫的浪荡子,我就以蔑视天下之主的理由攻打宫门,不过这次倒是让我颇为意外。”
选秀的人选她并未规定,只看宫门如何选择,毕竟送谁去都不公平,到时候闹上一闹,一举两得,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可谁知道宫门这么舍得,连宫尚角和宫远徵都肯放弃,后山之人也送过来两个。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不得不改变计划。
考虑到前山的武功秘籍,药物治疗大部分由后山所创,所以她才会把雪公子和花公子留了下来,而他们两个都在了,另外两个后山之人又岂能逃过。
至于宫尚角,的确是宫门最有能力之人,他入了后宫相当于断了宫门一臂。
但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前朝本就事多,若她到了后宫都不能放松,那真真是生无可恋。
因考虑到这点,所以宫门中,她唯独没有选择让宫尚角入宫。
阿初起身,漫不经心的抚好了头上的簪子,语气淡淡道:
“过几天我会前往宫门履行诺言。”
“至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有宫远徵在她手里,不怕宫尚角不为她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