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方海立刻把手机关机,拿起随身的公文包就跑进了地下车库。
久不运动,光是跑这么几步路就让他出了一身汗。
胡方海坐上车之后第一时间锁住了车门,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打湿。
顾不上等车完全发动,胡方海就一脚油门开出了车库,要拐出林荫道的时候,因为慌乱加上手汗,车猛地撞向了路边的合欢树。
安全气囊弹出,及时缓冲了冲击,但胡方海依旧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缓了好几分钟,胡方海才甩甩脑袋勉强清醒过来,想要把车倒回原路上。
但他抬起头,却惊恐万分地发现前挡风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滩血迹。
那血迹像个小人的模样,有手有脚,头的位置咧开大嘴冲他笑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胡方海惨叫一声,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但每次他回头,那滩血迹都阴魂不散地跟在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能一口咬断他的小腿。
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劲,胡方海咬紧牙,速度骤然加快,冲回别墅里顺势一把关上了大门。
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榨干了,胡方海筋疲力竭地趴在羊毛地毯上,头发紧贴着头皮,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衬衫扣子也崩掉了几颗,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成功企业家的样子。
胡方海担心那个鬼东西再追上来,赶紧找出备用手机打给了省城有名的阴阳先生。
“柳大师,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求您救我,我现在就在静海那套别墅,价钱都好谈,只要你肯来!”
柳大师的声音平而沉稳,很有高人的风范,“我可以接,但我得知道你是怎么惹上那个东西的。”
胡方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要他怎么说,说自己杀了人被报复了吗?
“既然胡老板不肯说,柳某恐怕就帮不了你了。”
见他要挂电话,胡方海也顾不上别的了,一股脑把他做的事说出来了。
那头沉默了很久,胡方海几乎以为他要毁约了。
好在柳大师终于回应他了,“你见到那只女鬼了吗?她是什么模样的?”
“我……”胡方海刚想说没有,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
哒哒哒——
脚步声忽然卡了一下,像是重重砸在地上,然后就变成了在瓷砖上拖拽的刺耳声音。
胡方海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别墅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胡方海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但那脚步声却一点点靠近,最后停留在他面前。
他看见一双沾满泥土的香槟色高跟鞋,右脚的鞋跟折断了,鞋面磨损得很严重,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双鞋。
曾诗瑶跟他撒了好几天娇,胡方海才同意找国外的顶级设计师订了这双鞋。
曾诗瑶很喜欢这双鞋。
死的时候她也穿着这双鞋。
脚踝和小腿上都是被沙石划出的血口子,流出的血和泥浆混在一起,把丝绸睡裙染成了陈旧的暗红色。
而裙子的主人,正垂首凝视着胡方海。
“亲爱的,你想我了吗?”
胡方海面部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都顾不上大腿的酸胀感,爬起来扔下手机就亡命而逃。
高跟鞋的声音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女人如怨如慕的低语幽幽传来。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见到我为什么要逃?”
“不想看见我吗?可是我好想你啊老公。”
胡方海完全没听她在说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地跑,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
脚上一痛,胡方海才发现小腿上多了一层流动的血膜,正在一口一口吞吃着他的血肉。
刚才绊倒他的就是那滩血迹。
红裙女鬼也飘在他身边,完全被血色覆盖的眼中倒映出胡方海那张因为恐惧更加丑陋的脸。
女鬼嘻嘻尖笑着,“囡囡爸爸在这,妈妈找到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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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们离静海嘉墅的位置不远,黄方把都快把那辆破面包车开出残影了,五分钟之内就到了A1—03门外。
他这边还在解安全带呢,梁再冰已经抱着礼服冲下车了,后排的两只男鬼也早就飘出去了。
梁再冰一眼就看见了撞在树上的车,草坪上凌乱的脚步指向了别墅大门的方向。
不到一秒万能钥匙就打开了门锁,梁再冰快步冲进了大厅。
纯白的瓷砖上,鲜血流淌出很远,被羊毛地毯吸收了。
胡方海的整条右腿都被啃光,只剩下黏着血丝的骨架,过多的失血让他濒临死亡,胸膛微弱地起伏,许久才半死不活地吐出一口气。
女鬼注意到了这个不请自来的猎物,死寂的面孔缓缓转向梁再冰,却猝不及防眼前一白。
梁再冰一使劲,把婚纱兜头扔了过去。
婚纱太过沉重,还没够到就掉在了地上,头纱却飘飘荡荡地落在曾诗瑶头顶,将将盖住她半张脸。
梁再冰紧跟着又把礼服扔了过去,纯黑的西装落在奄奄一息的胡方海身上,像极了入殡时死人身上盖着的黑布。
方才还满眼杀戮的女鬼忽然顿住了,像被拆掉发条的木偶。
纯白的头纱半遮半掩,朦胧地透出曾诗瑶秀美柔和的面孔,如果不是过于苍白,恐怕没有人会认出她已经死去多时。
纯白的婚纱穿在她的身上,像一位即将去参加婚礼的美丽新娘。
礼服自动穿在胡方海身上,不合身的尺寸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新郎本人显然没有力气发表异议了。
梁再冰默默拿出手机,用最大的音量播放《婚礼进行曲》。
轻快愉悦的管弦乐曲莫名变了调,阴森而刺耳的音调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曾诗瑶的嘴角浮现一抹僵硬的诡异微笑,挽着胡方海的手,踩在浸透了鲜血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向摆满鲜花绿植的落地窗。
血迹拖行着,跟在这对新人身后走上了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