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药铺开张之时,燕昀也将自己的喜帖亲自送到了赵洵面前,赵洵不动声色地收下搁置在一边。
“你这些年故意流连烟花之地想让柳姑娘死心,却不想最后还是败给了柳姑娘。”
燕昀先天不足,一出生便被判定活不过而立之年,当年燕老爷差点打死那个算命的。
可气归气,燕昀的身体真的一直非常孱弱,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自小便纵着他,这些年他游荡于美人间,唯独对把一腔真心都给他的柳湘瑶不敢嬉戏,躲得三丈远,恐怕也是害怕会误了她一生。
可柳湘瑶自小对她情根深种,发誓只要他不娶便不嫁,她泼辣却聪慧,不可能不知晓燕昀的想法,但她还是那般倔强的等着。
她不畏流言一直坚持到二十岁那年,柳家父母还是劝不动她,燕家也怜惜她,便决定了二人定下婚约,若是将来有万一,柳湘瑶便是两家的女儿,她愿如何就如何。
燕昀未必对她有多深的爱慕,但是他在一条死路之上还有人无畏无惧奔向他,他心中绝不可能毫无触动这份深情,他感激又惶恐地想要弥补她。
“我近日深感身体大不如前,眼看怕是真的要走在父母前面,便想尽尽儿女孝道,湘瑶知我困境依旧苦等我这些年,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负她让她伤心。”
他在人间的日子不多了,能少一些憾事,能让人少一些心伤,也未尝不可。
“先过好今日吧,明日的事情难以预料。他日我若真的命数尽了,还望你多多照拂母亲和湘瑶,你也知道我那大哥和他那小娘都是有心人,这也是我这些年愿意为你鞍前马后所求的、”
赵洵只淡淡地答了一声好便不再多说,二人都专心于棋盘上的局势,两个人多年相处,有些话即使不明说也是明白的,相信对方的选择和决定。
元佑看罢喜帖,轻轻合上捏在手中,“到时一定去恭贺燕少新禧。”
送帖人恭恭敬敬回了礼退去,元佑又忍不住打开看了一遍,手从那个喜字一路摩挲到那个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一转眼就是大婚之日,燕柳两家的婚事,自然办得热闹阔气,喜宴吃罢,元佑便一个人回了济世堂。
元清晚回来许久还是心中放心不下,在厨房忙活了大半天做了甜糕带着去了济世堂。
店门已经关了,后院的灯火却还亮着,元佑正在烛火下埋头写字,听见推门声才抬起头,元清晚将手中的甜糕晃了晃。
“阿佑,我刚跟厨娘学做的甜糕,要不要尝尝。”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东西了,可拿给别人先尝过了,吃了需要解毒吗?”,元佑颇为怀疑的连珠三连问,个个都是他关切的问题。
元清晚翻了白眼想要揍他,不过损她还可以超常发挥倒让她更放心些,但她受不了这个委屈,抱着食盒转身就要走,元佑一把将她拉住,将手中的甜糕接了过来。
“拿都拿来了,岂有拿走之理。”
元佑拖出两把凳子,自己就坐下开始吃,元清晚坐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说实话这是她第二次做,第一次做的时候赵洵只吃了一块便借口离开了,让她一度十分受挫。
“怎么样,好不好吃?”
“师姐,你还是适合多研究疑难杂症,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做吃食这样的寻常事情上了,屈才。”
元清晚自然不肯服气,“你……”
但是想要反驳也得基于事实,自己尝了一口才发现糖太多了发苦,努力了半天也咽不下去,罢了,只当元佑夸她是个神医也就算了。
第二次在做甜糕上一事上受了打击,不太甘心地将食盒收起来,将门口的另外一个食盒拿进来,将里面的糕点放到了元佑面前。
“师姐的爱心甜糕你是品尝不来了,你还是吃这普通甜糕吧。”
元佑拿着一块尝了起来,果然比刚才的甜糕好了许多,便情不自禁地夸出了口,于是再次无心地打击到了元清晚,将头扭到一边故意不看他。
元佑一边吃着甜糕一边笑看着他孩子气的师姐,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常有,但是师姐还在,他就不是孤单一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安顺遂,公孙行素再也没来过肃章王府,被太子赵承钰捧在手心上宠爱。
温九瑟的盛宠如日中天,宣平伯府日渐昌盛,而王府之中也没什么太多的变化,薛沐阳、齐檬和元佑会时常过来坐坐,一切平淡和幸福。
公孙宴怕碰着沐阳,只有过节什么的才会过来送些东西,大多时间呆在府中读书。
转眼一过便已入秋,一年快要过去,皇家秋猎如火如荼筹备着,元清晚照料着皇帝的身体又顶着王妃的名头,是断断推脱不了的,好在沐阳也去,才显得不会那么无趣。
元清晚、赵洵、薛沐阳、赵承熙四个人坐在一处,去年一支惊鸿舞求得太子青睐的公孙行素坐在她的对面,眼神从未落在任何人身上。
天子正身在最上方落座,皇后娘娘未到行宫,贵妃伴在最近侧,右边则是如今盛宠的曲玲珑和温九瑟。
曲玲珑一身异国骑射服饰张望着围场,看样子本次是得了恩准也要上场与众人一较高下,在这自由奔放的围场,她看起来生机勃勃,与那些宫妃一比果真有些出众。
曲玲珑被故国和父王所弃,但因身上所代表的意义,生的美丽又豪放善骑射,在后宫获得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在深宫天子的宠爱便是最大的武器,这曲玲珑也拿到了这把利器,在宫中活得颇为逍遥,不知她的父王知晓,是高兴还是不快。
大概世人的本性都是物以稀为贵,便是天子,第一个身份也不过是一个人,是一个男人。
而许久不见的温九瑟则端庄坐在皇帝身边,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再也不是站在下处战战兢兢看着别人的那个丫头,仗着盛宠长出些气势,坐在上方淡淡然笑着审视群臣命妇。
她入宫第一晚便被天子临幸,天子对她似乎也是宠爱颇多,让她很快便在那皇城立住了脚,那人的话没错,她这张脸确实是个好武器。
元清晚却看着觉得熟悉又陌生,不知道是否自己记得有偏差,温九瑟现在这张脸跟她记忆之中有几分相似,但又好像不完全是以前那张脸一样,她正思索之际却与温九瑟的眼神撞上。
对方似笑非笑地向她挑了挑眉像是示意,她不明白只能点点头以示敬意之后便移开了眼神,宫中女子看着人都有一种寒意,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能习得这些这个能力。
转过眼神就看见了那个带着面具的乐师,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可每次她也抓不住他的破绽,也只好作罢,不再多想,凝神于舞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