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借着喝茶,脑子里转了不知道几个弯后,才放下茶杯,看着朱标说道,
“太子殿下的身体最近修养的可好?之前听闻太子殿下生病,老夫心里甚为担忧,
当时就想去看望,可却听闻太子殿下需静养,便没有打扰,
今日太子殿下回来,才找到机会前来拜访,”
朱标听着李善长极为虚伪的一番话,要是真的想要看望他,怎么会连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现在说这些,不过都是借口罢了,于是朱标装作感动得说道,
“李少师有心了,孤这个病当时来得急,需要静养,所以父皇下旨不让别人来打扰,
现在这病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不碍事了,”
“好了就好,太子殿下身体康健是我等臣子之福啊,
太子殿下不在朝堂,没人能劝得住陛下,陛下的脾气太暴了,”
朱标对李善长的话不置可否,老头子的脾气是暴躁,可前提是他们没犯错,
他们一犯错,都不是什么小事,老头子暴躁,也是他们该受的,
他平日里虽然老劝老头子,这可不是为了那些拿着俸禄不干事的官员,
他只是为了能把这件事妥善解决而已,况且那些罪人该受的罚可是一点儿都没少,
什么时候在他们眼里,自己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朱标并不搭话,只让李善长喝茶,李善长才悻悻的收回了话头,
本来想着只要太子殿下接他的话,他便可顺势提出韦骐的案子,
可这太子殿下怎么连话都不接,李善长喝着茶,想着要怎么把这话说出来,
朱标似乎是看出来他有话要说,便开口道,
“李少师今日来是有何事?有话直说就是,”
“既然太子殿下看出来了,那老夫就直说了,”
李善长一边说一边看朱标的脸色,朱标只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哎,这件事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孙女婿,韦骐,他这个人是个蠢得,
不过性格纯善,不然老夫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这一遭,
他是被人骗了,才会卷进贩私盐的案子,他平时一直都是儒雅随和且饱读圣贤书,
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主动去贩私盐,这件事还望太子殿下能明查,还他一个公道,”
公道?李善长跟他讲公道,要不是自己亲自查的这件事,或许他还真会被李善长蒙蔽,
只要他一个命令下去,要重新查,大理寺那些人联想到韦骐是李善长的孙女婿,
就算不是趋炎附势,只为了明哲保身,这件事查到最后一定跟韦骐没关系,
李善长的算盘打的是真好,句句不求情,可句句的意思都在诱导他给大理寺施压,
“这件事父皇已经交给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堂会审了,
李少师是信不过大理寺卿严钰锦,还是信不过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是...”
李善长结结巴巴的解释,他可不敢这样说,他要是认了这话,这不明摆着质疑皇上的决策吗?
这可是挑战皇上的权威,这打死都不能认,朱标不耐烦听他解释,
也知道他不会认这些话,所以开口打断了他的解释,
“既然李少师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没必要跑这一趟了,
这件事是父皇亲自下的旨,父皇的脾气,李少师也知道,父皇最讨厌别人把手伸得太长,
这件事最后还是看父皇的意思,至于少师的孙女婿,
据孤所知,他并不是如少师所言,全然无辜吧,
父皇既然让大理寺严查这件案子,说明父皇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
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少师与其想把自己的孙女婿从已经淹到头顶的沼泽里拉出去,
不如想父皇最想要的是什么,如果父皇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说不定会网开一面,不会牵连到少师一族,你说对吧,老师,”
这一声老师,让李善长瞬间回了神,他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在提点他,
告诉他,韦骐已经救不回来了,如果还要花费精力去救韦骐,那说不定自己也会被拉下水,
为了不让皇上牵连到自己,他能做的就是给皇上他最想要的东西,
可皇上最想要什么呢?李善长迟疑道,
“陛下最想要的...”
朱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后,戏谑道,
“父皇最想要的,老师最近不是在朝上做得很好吗?
可要继续坚持,不过老师可别捏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乱按,
父皇不是傻子,要是被发现了,老师一家还能不能好好的站在那,孤就不敢保证了,”
李善长手握着茶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对着太子殿下刚刚说的话,
他最近在朝上做得很好?莫不是胡惟庸最近在朝上和浙东一派打得火热,互相攻讦,
李善长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明白了太子殿下,甚至是皇上的用意,
他们不愿意看见朝上官员拉帮结派,他们要朝上的百官只有一派,那就是皇上一派,
他自诩聪明,智计过人,最后还是沦为了上面那位的棋子,
胡惟庸自认刘基是死敌,这又何尝不是皇上想看到的结果,
怕不是等刘基死的那一刻,胡惟庸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赤裸裸的阳谋,要不是现在太子殿下点破,他现在还在与浙东一派斗得你死我活,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太子殿下之所以点破,也是他们已经停不下来了,
哪怕他现在已经清楚了这是天家父子的圈套,他也不得不钻,
不钻的话,死的就是全族,他不能让自己全族去死,
现在只盼最后,如果皇上得偿所愿,能放过李氏一族一命,哪怕留几个后代也好,
刘基今年回乡,怕是已经猜到了这对天家父子的心思,
想远离这些纷扰,不然就凭胡惟庸能斗得过被陛下称为“朕之子房”的刘基,
可笑胡惟庸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厉害,殊不知他也只是陛下手中的刀而已,
李善长看着杯中的茶水,静默不语,许久后才抬起头,
直视着朱标已经初具君王威势的双眼,他知道就算他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也停不下来,浙东一派和淮西一派之间的裂痕已经越扩越大,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了的,
这中间不仅隔着皇上的挑弄,更隔着利益,他们两派本就不可能相融,
就算没有皇上,他们之间也会斗得你死我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