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重的心情被阴霾彻底笼罩,一步步逼近了她说的那栋楼,准备给她长长记性,教她好好做人。
在楼梯口的转角处我看到了小彩,她蹲在门前的行李箱上,身边还放着很多行李。
旁边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个妇人正在喋喋不休,对着小彩指指点点不停的数落着。
她坐在行李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
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不去理会那个妇人。
走到楼梯口时,我阴狠的目光就锁定了她,可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
她毕竟还是个女人,而且很热情的迎到楼梯口,给我递来了一支香烟。
我很想把她打一顿,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总是揭人伤疤的烂人,甚至愤怒到想将她就地正法。
当看到她那落魄的样子,我又有些同情她,她的热情让我下不了手,我又一次原谅了她。
她这种情况,一看就知道是被房东赶出来的。
她昨天说她没有家是真的,她要我上楼来也不是矫情,她大老远非要叫我来也不是要较劲。她是想让我帮她搬东西。
可能她真的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才会想到我吧!
出于对她的同情,看在那一根香烟的份上,我忍住了暴打她的冲动。
她跟我一样的落魄,无助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的朋友,崩溃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我实在不忍心对她下手。
那个房东还在喋喋不休,说着那些极损的风凉话。
“你是女人吗?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脏的女人。”
小彩一言不发就像没听见一样,选择用无视来表达抗议。
那些话很难听,我站在一旁都有些听不下去。
想上去帮她理论一番,刚走到门口时,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甚至开始同情那房东,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那些扎心的话并不是侮辱,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房子里确实很脏,零食垃圾满天飞,一地的香烟屁股。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站在门口都能闻到里面的酸臭味。
我无法理解这么光鲜亮丽的一个女孩,怎么会邋遢到这种地步。
这个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颓废到这种地步。
我接了她一根烟,代表我原谅了他。这一根烟的情分,是我唯一能帮她的理由。
看到她的所作所为,我没有继续同情她,我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可不想打听她的烂事,因为我自己的故事都还没有消化完。
看在钱的份上,我挑了一个最大的帆布包,帮她扛到了楼下。
她也不矫情,提着两个箱子踉踉跄跄的跟了下来。
虽然她很漂亮,也蛮可爱的,我却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直到此时此刻。我无时无刻不在愤怒。
上车后,我冷着脸毫不客气的问道。
“你去哪里?”
“新城小区。”
这个地方我很熟悉,离市区还比较远,就是以前的老工业园,也是我和陈雪一起长大的地方。
我们的童年是在那里一起度过的,那里有太多的回忆与故事,听到这个名字时我愣了一下。
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就被这个女孩敏锐的发现了。
她好奇的问了一句。
“新城小区地方你很熟吗?”
“嗯!以前我家就在那边,后来拆掉了!”
我没有迟疑,本能的回了一句,说话的语气有些伤感,可她却异常的兴奋。
“哇!拆二代啊!你家那么有钱,还需要出来干这个吗?”
我真的快被她搞破防了,觉得这女孩简直是我的克星。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准确的命中我的要害,那些不知深浅的话,痛的无话可说。
我再一次忍住悲伤,沉默了下来。可我的沉默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热情。
她舔着个大脸继续追问道。
“怎么了!你那个女朋友也在那边吗?”
还未平复的怒意,被她再一次点燃。我愤怒的拍了一下方向盘。
“我靠!闭嘴,你他妈有毒吧!”
我突然的暴怒,还是没有把她吓退。
她还是不停说着,只是把话题转移了。
“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给我讲讲呗!”
我真的不想理她,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自己在犯贱。
她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放声大胆的在揣测我的经历。
“你一定在感情上受过伤。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吧!她叫………”
她拉长了音调,却没敢说出宋丽的名字,估计她也害怕将我彻底激怒。毕竟我是真敢下手的人。
这里也是一个新小区,入住率不高。大白天的,路上的人也不多。
不知道她为什么住那么远,可能是因为房租便宜,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帮她搬了新家后我想快点逃离这里,离这个扫把星远远的。
她一定是我的克星,跟她在一起时间久了,我怕自己会突发脑淤血直接猝死。
“东西给你放这儿了啦!我就先走了,以后这种破事别在找我了,算我求求你啦!行行好吧!”
转身时她突然拉住了我,硬拖着不让走。屁股都坠到了地板上。
“帮我洗一下衣服,我那个来了,不能沾凉水。”
这个过分的要求,又一次惹怒了我。
我冷漠的对她质问道。
“我跟你很熟吗?我叫什么名字,只要你能说出我的名字,我他妈就给你洗。”
“陈晨。”
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手机的订单上有我的资料。车上的工作牌写着我的名字。
她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快步上前关上了门。
用身体死死挡在门前,娇滴滴的笑着。
“你自己说的啊!只要能叫出你的名字,就帮我洗衣服。”
我严重怀疑她是我的克星。不仅能击中我的要害,还能扣住我的软肋,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我心里的那点善良被她掐的死死的,所以她从不担心我会把他怎么样。善良反而成了她拿捏我的理由。
“好,我洗可以。给多少钱?”
为了逃避她的纠缠,我跟她打起了太极。想利用她的弱点将她劝退。
“你说吗?”
“一千块,少了不干。”
她的眼神变得复杂,心情渐渐失落。我也找到了她的死穴。
“不是我不洗啊,是你给不起价,这可不怨我。”
我摊摊手,示意爱莫能助,转身就要离开。
她犹豫了一下后,又将我拉了回来。愤怒的说道。
“一千就一千,你赶紧给我洗。”
“先给钱!”
我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她很生气了,一脸严肃的掏出手机,给我转了一千块钱。
“转给你了,洗吧!内衣必须手洗。”
我没想过要她的钱,只是想将她逼退,可是没有吓退她,我低估了她的勇气。
输了就要认,心怀忐忑的打开了那个大包袱。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里面全是脏衣服。内衣占了有一半。大概估算了一下,恐怕不低于二十套。
心灵崩溃的瞬间,我本能的对她抱怨道。
“你是卖内衣的吗?这也太多了。还他妈的这么艳,我怎么下得了手。哥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么下贱的活。”
“我付钱了,你别废话。”
她的语气冷了下来,不像刚才那般温柔活泼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她突然就冷了下来。应该是在心疼那一千块钱。
看到她委屈的模样,我还是心软了,为了缓解尴尬,我主动放低了姿态。
“钱,我也没收啊!”
“那你赶紧收啊!”
说着还摸了一下鼻子,感觉她委屈的都要哭了。
我的善良让我不敢拒绝她的要求,只好抱着一堆脏衣服走向阳台的洗衣机。
路过她身边时我对她笑了笑,想缓和一下气氛,真心不想见到她掉眼泪的样子。
“不要你钱,你不哭就行。要是掉出一点眼泪我就再罚你一千。”
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要她的钱,当我出来挣钱的那天起,我就深刻的体会到了一句话。
“钱难挣,屎难吃。”
从她用的化妆品以及穿的衣服,我就知道她并不富裕,可能比我还惨。
她的包包里总是带着一把雨伞和一盒布洛芬。这说明她没有任何依靠。
要钱只是我逼退她的借口,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这么倔强。她的倔强让我看到了宋丽的影子。
听到我说不要她的钱,心情立刻好了起来。笑容像暴风骤雨后的彩虹一样绚烂。
左边的小酒窝,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
“哥!你人真好!”
我害怕别人给我扣上好人的帽子,我顶不住也戴不起。
那声哥,还是让我心头一暖,她的声音太像陈雪了。
富人演的叫电影,穷人演的才是生活。因为她的落魄和那声哥,我发现我也没那么讨厌她。
洗衣机嗡嗡的转着,我把那些难洗的内衣泡在盆里。
多泡一会好洗一点,以前不会做这些,还是不久前妈妈教我的。
闲暇之余我习惯性的摸出香烟,叼了一根在嘴上。抖了抖烟盒,把香烟递到了她面前。
“喂!要不要来一根。”
她也没客气,抽出一根就点了起来。
还帮我把香烟一起点了起来,手法娴熟,烟龄不浅。
我们就这样站在窗前,燃烧着寂寞的香烟。
曾经熟悉的土地上,物不是,人也非。只有远处的那条河,还保留着大致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