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宸妃来了。”
万姝兰坐回椅上,小宫女还没走出门,宸妃就跨进门槛,笑脸盈盈朝主位去,行了嫔妃礼。
“嫔妾给皇贵妃请安。”
“妹妹免礼,坐吧。”万姝兰喝着茶说。
“这天热,妹妹也不必日日来请安,看把妹妹折腾的人都憔悴不少,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姐姐可不好说了呢。”
假意的场面话让宸妃心里直犯恶心,可又耐不住他爹要替赵王办事。
她笑说:“姐姐言重了,就是刮风下冰雹妹妹也理应来看望,只是,还请姐姐别嫌妹妹啰嗦打扰才是。”
万姝兰脸上似有笑意,“妹妹说笑了,我怎么会嫌打扰,你我姐妹情深,皇上看着也高兴,我只是担心妹妹的身子。”
“多谢姐姐挂念。”宸妃拭着汗说。
万姝兰放下茶盏,话向侧旁的大宫女,“洛枝,给宸妃娘娘取一碗冰镇酸梅汤来。”
洛枝领了话,吩咐门外的宫女,端来酸梅汤放到宸妃旁边的小桌上。
她也确实口渴,端起碗喝掉小半碗,顿时清凉,人也舒爽不少。
她笑说:“酸甜适口,味道纯正,不愧是姐姐宫里的东西,就是一碗酸梅汤也能如此美味。”
万姝兰嘴角上扬,“妹妹喜欢,回头让洛枝送一些去你那处。”
“谢谢姐姐。”
万姝兰瞧着宸妃泛暗的脸,思量一瞬。
“妹妹调理身子这么长时间,怎么效果不明显?”
宸妃双十年华并无子嗣,而万姝兰这个皇贵妃三十多岁,独子赵王也已经封王。
两人年龄差距大,万姝兰依旧风韵犹存,姿容不减。
反观宸妃,那脂粉略显厚重的脸色,让她自己都有些尴尬。
“也不知太医院是怎么搞的,换了好几副方子还是如此,再这样下去,皇上都要厌弃我了。”
万姝兰说:“妹妹正值花一般的年纪,葱郁娇艳,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多虑了。”
她轻晃着团扇,转了话锋。
“我方才听说,太医院里新来一位太医,医术了得,还治好太子拖沓月余的顽疾,妹妹何不找他试试。”
宸妃眼下除了调理身子,对别的事都不感兴趣,一听说有能人医士就极为敏感。
而且,太子患病一直不好的事,她偷偷也有耳闻,太子都信得过的人,定不会差。
“真的?”宸妃眼里含光,问:“他是何人?”
万姝兰说:“我也是刚刚听洛枝说起便想到你,听说是定北侯带回来的人,医术想必是不错的。”
宸妃闻言,脸上的喜色逐渐削减几分,手不自觉捏紧扇子。
“能治好太子殿下,医术定是好的,改日一定要见见,谢谢姐姐相告。”
两人又寒暄了半晌,宸妃便起身回宫。
时下正值午时,洛枝将饭菜摆好才请了万姝兰。
她边布菜边说:“那个小太医的事,娘娘怎知宸妃一定会去找他?”
万姝兰说:“你忘了宸妃她爹早年可是萧琮的人,就因为那次兵败两家成为仇人,只是为着替皇上办事,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在沙场上,郭州与郭元麒或多或少要受制于萧彦,你说宸妃这个做女儿和姐姐的,在宫里能不帮衬么?”
洛枝说:“可就算是这样,那个太医不过是小人物,对萧彦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
万姝兰喝一口镇酸梅汤,浅笑一下。
“那个小太医可不是简单的小人物,萧彦此人生性冷傲,从不喜欢多管闲事,而此番,他居然亲自向皇上推举一个,和自己八竿子都打不着干系的人进太医院,这样的关系能简单吗?”
“所以,以宸妃的报复心,只要有关萧彦密切之人,她都会想尽办法出手。”洛枝补充说。“这样就不必我们动手了。”
万姝兰轻挑眉尾,“吃饭。”
外面烈日当空,玉石板路被烤得滚烫,远处知了吵个不停。
陆子卿跟随池暮生,给后宫主子们请完脉,汗水浸湿一身,拖着疲惫走在狭长的甬道上。
“方才纯贵人的病症你看出来了吗?”池暮生微眯眼看向前方问。
陆子卿说:“纯贵人形体消瘦,咳嗽咯痰,量多而且色黄带血丝,还有腥臭味,轻微气喘只能半卧,是肺痈。”
池暮生展眉一笑,“不错,你仅凭在一旁观察就能诊出是肺痈,医理掌握的很好,最关键是你还……”
正说着,两侧路过一队宫女太监,待他们走远了池暮生才开口。
“最关键是太子,禄太医前后看诊三次都没成效,你去看了一段时间,太子居然有好转。”
池暮生颇为欣赏又疑惑的表情看陆子卿。
“惹得我也很好奇,你是用了什么药?能有奇效。”
也不怪池暮生好奇,太子的病不是他瞧的,病情也只是从几位太医口中闲谈得知。
以他的聪明才智和医术,若让他给太子诊治也能发现是中毒,而非中暑。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一个医学生,能将御医们都治不好的病医治妥帖,必然会好奇。
其实,陆子卿也好奇,太医院里都是数十年的老御医,医术超然,怎会连太子中毒都没看出来。
是没想到?还是……
最后一个结论他不敢下。
不管是哪种结果,却有一点,他在这半个多月里慢慢发现。
宫里的太医们对病症,貌似多偏向以“治不死”为出发点,而不太管药方有没有作用,或是有多少作用,只以“保”为主。
再说太子的病,以陆子卿是医生的身份加上单独出诊,是严重不符合规定。
若按苟院判的话,是要逐出太医院永不录用,只是太子特许。
故而药方脉案也是不记录在太医院的册子里,池暮生自然不知道。
“太子有令不许私下里传,还望池大人……”
池暮生立即明白,陆子卿岔开话题,说:“之前那膏药,谢谢。”
池暮生“嗨”一声,“小事,你来太医院也有半个多月了,我瞧你各方面掌握的都不错,为期三月的考核准没问题,我和徐院判都看好你。”
陆子卿笑说:“那就借池大人吉言了。”
说话间,一队彩仗从甬道侧面的宫门匆匆蹿出来,正好撞在他们身上。
抬轿内监急停,轿辇晃动过大,惊得座上的女人叫唤一声。
陆子卿与池暮生连忙后退。
这时,一个宫女黑脸走出来呵斥,“你们两个怎么走路的,冲撞娘娘该当何罪。”
这么多人从侧面突然窜出来,先撞到人不说还倒打一耙。
陆子卿抬眼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立时想起被扇的两耳光。
是红袖!
他心头一紧,此刻遇见这毒妇准没好事,正要开口,就听池暮生先说话。
“红袖姑姑恕罪,正巧赶上路口,太突然所以才……”
红袖不答话,直盯着陆子卿,“又是你!”
这个“又”字,让池暮生下意识看了陆子卿一眼。
日头正毒,热气闷鼻,蒸得人头晕目眩。
轿辇上的女人碧装玉裹,香扇遮额,鬓间汗水浸着脂粉滑落到脸颊。
她烦躁的用丝帕擦了擦,脸上立显出几道花斑。
“红袖,怎么回事?本宫都快烤化了,是谁在挡道?”
红袖靠上前去,“娘娘,是那个新来的太医。”
新来的太医?
宸妃暗自反应了一会儿,忽地想起是那个让雪儿神魂颠倒之人,还得了定北侯推举。
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