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才人带着贴身宫女出了殿外,一路往人少的地方去,终于在一处枫林中停下。她道:“夏荷,你在这守着,若是有人来了记得进来寻我。”
果不其然,她往林间走了几步,从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是宋词。
楚才人张开手心,露出那副小绣,问道:“阿词哥哥,这是何意?你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宋词看起来像是饮了些酒,此刻眼眶微红,面容却有些苍白:“辞儿,自从那日冷宫一别,你我便没有再见过面了...”
楚才人清醒得很,深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想快点将人打发走:“我很感谢你,阿词哥哥,若不是你,我今日就没办法坐在这宴席上。但是你要知道,这是宫宴,咱们两人私下相见,若是被发现了...可是大罪!”
宋词无措的挥了挥手:“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皇上很赏识我,我现在有出息了,很快便要升任...”
楚才人打断他:“我知道,阿词哥哥,当年是我错了,不该不相信你的才华和能力。但如今说这些没有用,我是天子嫔妃,你也该娶妻生子,立业成家。”
宋词竟有些想哭:“可我一直都放不下你,当年你曾经说过,只为我一个人绣‘百喜图’,寓意我们二人以后会百年好合...可是今日我看见你献给陛下的那幅图,很是难受。你瞧,你手里那个我一直珍藏着...”
“阿词哥哥!”楚之辞厉声制止:“休要胡言乱语,惹祸上身!”
她将宋词吼住,终是有些不忍,又温声道:“阿词哥哥,你我已经不在一条路上了,便各自走好自己的路吧,保重。”
她将喜字塞回宋词手里:“回家以后烧掉吧,对你我都好。”
楚才人毅然转身离开,因此并没有看到宋词颤抖着手又将它塞进了腰间的香囊中,更没有看到在宋词离开之后,怜婕妤的宫女春雨也从另一个方向悄悄溜走了。
...
楚才人回殿落座后不久,春雨便也回来了。
春雨手里带着一碟点心,笑盈盈福身对怜婕妤道:“小主让奴婢去取的碧玉糕,奴婢取来了,小主快尝尝吧。”
然后借着给怜婕妤布菜的间隙,低声道:“小主看得不错,楚才人果然是出去和朝臣私会了,就是之前您让奴婢打听的那个探花郎宋氏。”
怜婕妤轻哼出声:“我就知道,无缘无故这人为何会突然上书将那楚氏捞出冷宫?原来是老相好了!”
春雨接着道:“只是离得太远,奴婢听不清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只能看见楚才人将一个东西递给了那宋大人,宋大人小心翼翼收进了贴身佩戴的香囊中。”
“想必是私相授受的信物吧。”怜婕妤道:“先记下,这次就先放过他们,等人证物证充足了,务必一击必中才好。”
“小主说的是。”
夜色沉沉,宴席终于结束,明帝亲自从教坊司挑了两个貌美的罪奴——红袖和绿腰,封为末等的孺人赐给了桓郡王,然后毫无意外的传召了今日大出风头的楚才人侍寝。
...
桓郡王府。
自从林琅完好无损回到了席面上,齐慈儿就有些心不在焉,和一众贵妇应酬时频频出神,更别提明帝当众下旨赐下两名美妾,齐慈儿脸都扭曲了。反而是被落落大方的林琅抢去了风头,还得了桓郡王一句夸赞。
回去的路上,桓郡王一人策马先行,留齐慈儿和林琅同乘一辆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坐了红袖和绿腰的。
齐慈儿状似不经意问:“妹妹醉酒后去了哪里,可有见过什么人?我忧心你,带着丫鬟找了又找,竟是没找到妹妹在哪间茶室,只得无功而返。”
林琅无辜道:“妾身被扶进茶室后,只觉屋内闷热,便同一路找来的丫鬟一起到外头吹了吹风,果然精神许多。叫姐姐忧心,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齐慈儿皮笑肉不笑道:“妹妹无事便好。”
她话锋一转,眼睛骨碌碌一转:“也不知是否王爷同陛下说了什么,怎得忽然御赐了两房侍妾...今日王爷怕是难宿在咱们姐妹二人房中了。”
林琅并不上当,只温顺道:“可能是陛下觉得王府里人少,怕王爷没个知心的人伺候罢。她们是侍妾,姐姐是王妃,明日她们二人无论如何也要来给姐姐奉茶,不妨事的。”
齐慈儿见她软硬不吃,索性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
当晚,红袖和绿腰果然一同侍了寝,听王府里的小厮说,桓郡王房中彻夜灯火通明,叫了好几次水。
次日清晨,红袖和绿腰来到齐慈儿院中行礼奉茶,滚烫的茶水被二人举过头顶呈上,不知怎得便浇在了二人身上。
红袖和绿腰顾不得皮肤被烫得通红,反倒是害怕得紧,纷纷泪眼朦胧磕头,“求王妃饶命!”
齐慈儿虽然想过这么做,但顾及颜面并未为难二人,此时被倒打一耙,勃然大怒。正欲发作之时,桓郡王一脚踹开院门走了进来:“齐氏,你别太过分!身为王妃,和两个妾室争风吃醋,真是一点也无容人之量!”
齐慈儿气得心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睁睁看着两人被自己夫君搀扶着走了出去。
她自诩皇室宗亲,哪里见识过这样下三滥的阴私手段?就连林琅也是名门清流之后,从未用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和她斗过。
但她妒名在外,在妾室奉茶时将热水浇在二人身上这事倒是做得出来,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还没等齐慈儿气冲冲要搬出自己的县主娘亲来,寿康宫便来了人传旨。她虽说是县主之女,但一家都无足轻重,因此并不频繁入宫觐见,此刻猛然接了太后懿旨,不知是喜是忧,只得忐忑不安上了马车。
侧院。
丫鬟兴冲冲跑来给林琅报喜:“侧妃,奴婢听您的话,一大早就在路上等着两位孺人,跟她们说了您的意思。她们倒也上道,还没进主院就叫人去喊了王爷,主院那边果真闹起来了!”
林琅笑意盈盈:“王爷怎么说?”
“王爷将两人带了出去,说王妃善妒、毫无容人之量呢!而且方才太后忽然派人传召王妃进宫,王妃此时已经出门了。”
林琅有些疑惑:太后?难不成是明帝和太后说了什么?不,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