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明帝携嫔妃及皇嗣出宫避暑,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北山行进,待到承德之时,已然月上枝头。
行宫内一直有少许宫人负责日常打扫和守卫,在得知明帝将要驾临时,早早便将行宫上上下下都收拾好了。
明帝将住所分配好,便让众人自行安置了,自己也在乾清殿草草沐浴了一番便歇下了。
承德行宫三面环山,一面邻水,白日里温度宜人,到了夜间竟还有两分凉意。明帝夜半锦被滑落,被凉风拂醒后也没了睡意,便叫上吴德昌四下转转。
行宫里花草随处可见,长势喜人,明帝二人一路行至一隅,忽然听见了两声女人哀怨啜泣之声。
明帝并不好奇,正欲转身离开,听见前头好像来了两个下人要将这深夜哭泣的女子带走,转过弯来便瞧见了明帝,急忙下跪行礼。
两人押着的女人颜色姝丽,衣着单薄,面露哀戚,似乎是对周围的环境和自己此时的处境一无所知,又或是毫不在乎,目光触及明帝时,忽然痴痴地望着他。
她不顾身后有两人押着,不知从哪爆发出一阵猛劲摆脱了二人,扑到明帝脚下,直勾勾地盯着,“陛下,陛下,您终于来看我了,您原谅了臣妾吧,臣妾等您等得好苦啊…”
明帝看向她身后二人,那两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请罪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呀!”说着就要将这女子重新押下去。
明帝摆了摆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问道,“这是何人?”
一人跪地答话,“回陛下的话,这是先帝的兰嫔,几年前先帝带几位嫔妃来行宫避暑,兰嫔妒忌李充容受宠,下毒毁了李充容容貌,被先帝贬斥,留在行宫再不召见,如今已有近四年了。
兰嫔后来渐渐有些精神不太好,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大多时候已经认不得人了。”
明帝登基已有一年了,先帝不惑之年薨逝,无后的嫔妃发配皇陵或是清妙庵,有后的嫔妃出宫别居,想必是早已忘了行宫里还有这号人物。
女子虽是精神恍惚,却是目光缠绵悱恻,抱着明帝的腿不肯撒手,应该是将明帝认成了先帝。
明帝点点头,又问,“李充容呢?”
那宫人又回道,“回陛下,李充容早已病故,先帝去前便下葬了,还被追封为庄妃呢。”
物是人非事事休,被害者早已离世,害人者仍空留世间苟活,也不知谁赢谁输,是好是坏。
明帝看着脚下女子,虽然神志不清,却很是干净整洁,不像平时所见疯癫之人的肮脏模样。
“将她带走吧。”明帝挥挥手示意二人带她离开。
那女子却不肯走,两人合力竟然不能撼动她,又怕伤及明帝,不敢放手动作。
那女子口中念念有词,“陛下,臣妾真的知错了,您心里还有臣妾对吗,不然不会来看臣妾…”
明帝也不忍对美人动粗,只得问道,“她住在何处?”
宫人指了指明帝身后,道,“回陛下,就在后头的清和斋。”
明帝回头看了看,不过几步路,于是开口对女子道,“起来吧,随朕回去。”
女子乖乖起身,跟在明帝身后就往清和斋去,两个宫人见状留在了外头,吴德昌也只往前多走了几步便止步不前。
清和斋内不大,陈设甚少,却和她的人一样清幽雅致,两人入内后,兰嫔便上前抱住了明帝,“陛下,您终于来看我了,臣妾好想陛下…”
温香软玉在怀,明帝没有推开的道理,说着她的力道仰倒在了身后的软榻之上,玩味道,“哪里想?”
兰嫔红了脸,喃喃细语,“臣妾已有许久不曾服侍陛下,若是生疏了,还请陛下勿怪…”
随后兰嫔便轻解罗衫,褪下衣裙,爬到了软榻之上。或许是因为害怕再次失宠,也或许是想要抓住难得的机会,她十分卖力大胆。
屋外三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全当听不见看不见。
吴德昌低声问,“伺候兰嫔小主的奴婢呢?只有你们二人吗?”
这二人是粗使太监,闻言忙道,“奴才两人并非伺候兰嫔的,只是附近宫殿的洒扫奴才。因为兰嫔时常乱跑,她唯一一个宫女看顾不过来,奴才二人这才来帮忙寻找。
宫女名叫小荷,平时照顾兰嫔很是尽心尽力,对咱们几个也很是和善,所以奴才几个都愿意前来帮忙。”
吴德昌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今日之事不许外传,否则可是要掉脑袋的。这钱你们拿去给兰嫔添置些东西,平时上下打点一些也好过日子,剩下的和小荷一起吃些好的吧。”
两人顿时大喜过望,鞠了又鞠,“多谢公公!多谢公公!还请陛下放心,奴才们必定照顾好兰嫔小主,绝不多嘴。”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明帝终于从内走出,吩咐道,“天亮了寻个太医为她诊治一番吧,避着些人。”
“奴才嗻。”
明帝回到乾清殿后,一夜好梦。
…
次日,还没等太医来为兰嫔诊脉,那名叫小荷的宫女便有些无措地来了,明帝放她进来,她跪在地上紧张道,“陛下,小主今晨醒了,恢复了神智,记起了昨夜之事,知晓您并非先帝…”
明帝挑眉,“那又如何,她意欲何为啊?”
“不,不…”小荷吞了口唾沫,“小主只是错愕惊恐,并未如何,且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怕是不久后又会记不得了。”
明帝点点头,“无妨,稍后会有太医去为她诊脉医治,你尽心伺候便是,旁的不必管。”
小荷欲言又止,终究是行了一礼退下了。
待她走后,明帝对吴德昌道,“是个好奴才。”
吴德昌深以为然,“陛下,可要奴才暗中接济那边?”
明帝摇头,“不必,盯着点,不出岔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