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一边盯小二的背影看,好像是要起身追过去,把那五两银子要回来似的。
郝仁毕竟是朝一城大家子弟的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而且是满地跑的那种,当下也不说话,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无言,摇了摇头,笑而不语。郝贾笑道:“小萌萌,来这种地方吃饭喝酒,给小二一些小费是必须的,要不然,你就算再有钱,在他们眼里你也只是暴发户而已”。
说完,看了一眼放在座上的金砖,欲言又止。
郝梓萌毫不在乎的道:“暴发户就暴发户嘛,这有什么的”
心里却想:“这么明显吗?”
自己好像就是暴发户啊。
唉!
有点不好听啊!
无言却依然沉默不语,自从进了这酒馆,无言就一直保持沉默。刚出山时的无言,就很不愿意说话,因为那时也没有说话的对象,直到后来,草原上偶遇燕七开始,之后又认识了阿鲁山部落众人,女武门众女,中心部落众人,还有狂刀,这些人让无言开始不抗拒说话,甚至越来越喜欢说话,因为无言发现和他们说话一点也不累,很开心。
但是,不知为什么,无言不想和眼前郝梓萌的叔叔、堂兄、堂弟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没一会,小二端着茶水,笑容可掬的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给六人端茶倒水。
此情此景,让无言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眼前的小二为了生计而卑躬屈膝,出卖笑颜。
可悲吗?
不可悲!
最多只能算是无奈吧。
相比之下,无言觉得自己很幸运,有父母妹妹,还有一个看起来不是很靠谱,事实上是守护者的师父,虽然父母失踪,但是无言肯定父母没事,这是自信,对父母的自信,对自己的自信,妹妹又那么的乖巧讨喜,还有很多可以掏心窝的朋友。
接过小二递过来的茶水,无言对小二微微一笑,以表谢意。
小二微微一愣,这笑容太真诚了,太治愈了,心里感觉比收了十两银子的小费还舒坦,再往后的日子里,无论这小二身处多么大的逆境,只要一想起无言的微笑,顿时身上就涌起使不完的力气和敢面对一切的勇气,即使后来成为了比现在这个酒楼还要大好几倍的酒楼的掌柜,这位小二也会常常想起无言今日对他的微笑,小二也学会了以真诚的微笑待人,尽可能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可怜人儿,成为了受人尊敬,万人敬仰的大善人。
真诚的微笑,威力竟恐怖如斯。
郝梓萌发现了无言的沉默不语,正想说点什么,却在此时,包间的门帘掀开,一位身材矮胖,打扮的如同财神爷下凡一般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一看就是这酒楼的掌柜无疑。
那掌柜的朝六人抱拳作揖,笑容满面的道:“在下是这间酒楼的掌柜马胜利,今日贵客到来,却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望诸位贵客海涵”
说完瞥了一眼放在座上的那块金砖,心里震惊不已,脸上的精明笑容也逐渐被震惊之色所取代。
这哪是十斤重的金块啊,二十斤都有了,而且看这成色,明显要比市面上流通的黄金要纯的多!
很多很多!
足金!
马胜利见过黄金,却没见过带二十斤黄金来吃饭的客人,这样的客人无论是什么背景,都需要好好招待,不能得罪啊。
郝仁见无言和郝梓萌没有答话的意思,便义不容辞的站起身,也抱拳作揖道:“马掌柜这说的是哪里话,也太客气了,我叫郝仁,是朝一城郝家的人,这几位是我弟弟和子侄,到此东平关也是为了购买一些家族必须的一些物资,明日便要启程回朝一城,今日前来打扰,还请掌柜的多多海涵招待”
得!
老家伙就是老家伙,说的话合理得体,不卑不亢。
马掌柜一听六人来自朝一城,更加的肃然起敬。
不愧是来自天下第一城的人!
吃个饭都拿黄金砸人!
大地方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马掌柜巴结的道:“酒菜很快就会上来,诸位请吃好喝好,我就先告辞了,若诸位不嫌弃,请容我一会为大家敬一杯水酒”
郝仁赶忙道:“马掌柜客气了,马掌柜请随便”
当下,马掌柜又恭恭敬敬的对六人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无言突然觉得很恶心,又有点想笑。
吃个饭而已,哪来的这么多屁话。
无言听出来了,刚才那马掌柜和郝仁的对话没有一句是真心话,全是客套和试探。
这么活,人也太累了吧!
郝梓萌看到无言表情古怪,便问无言道:“我的好弟弟,你怎么了,一直都不说话的,在憋什么坏主意呢”
郝梓萌了解无言,别看人畜无害的样子,有时坏心眼儿挺多的。
其实郝梓萌也大概猜出无言为什么这么沉默不语,却不知该怎么劝解无言好。
对郝梓萌,无言没啥可说的,灿烂一笑,说道:“我没事,我只是饿了,等着吃东西呢!”
郝梓萌笑道:“饿了,我信你个鬼!”
无言笑了。
大家也都干笑了几声。
气氛有些尴尬,都不知要说什么好。
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一道接着一道菜开始流水一般端上酒座,众人也都找到了一些话题,无言也是感觉到了郝梓萌的尴尬,也就不再沉默不语,跟众人有说有笑起来。
不能让郝姐姐难受尴尬啊!
不就是说话吗!
说胡话,说假话,也不是不会。
如果无言愿意,满嘴跑火箭也不是不可以,六人都一一品尝了美味的菜肴,再几杯酒下肚,气氛变的融洽了起来,看着有说有笑的无言,郝梓萌心里无比的温暖,她知道,无言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才有说有笑的。
边吃边喝边交谈中,无言发现六爷郝贾,人很实在,说话也很风趣,不免与六爷多喝了几杯,郝安民与郝安国一个比郝梓萌大一岁,一个比郝梓萌小一岁,本就是从小开始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加上无言,四人也算是一代人,在郝梓萌的穿针引线下,无言的热情配合下,很快四人便打成了一片。
门帘再一次被掀开,一个约二八年华的少女走了进来,面若桃花,唇似樱桃,眉目含情,却饱含着驱不尽的愁煞,少女怀抱着琵琶,微低着头,施了一礼,开口轻声说道:“尊贵的客人,小女子在这酒楼,靠弹奏琵琶,卖唱为生,若客人们不嫌弃,小女子愿为客人们弹唱一曲,希望客人们喜欢”
说着便要开始,可还没等唱,那掌柜的却火急火燎的跟了进来,匆忙与六人打过招呼,便呵斥那少女道:“没有吩咐,你怎么私自上这三楼来了,万一打扰了客人的酒兴,你,你担当得起吗?还不快出去”
那少女咬了咬嘴唇,似是不愿,却也要转身出去,就在此时,郝贾开口说道:“马掌柜的,这位姑娘既然来了,就让她唱两句吧,也能给我们助助兴”。
马掌柜见郝贾如此说,也就没有说什么,嘱咐少女,要好好招待客人后,便作揖离去。
见马掌柜离去,少女对六人行了万福礼,便开始弹唱起来。
伴随着叮咚琵琶声,少女柔和清冽的声音,如那潺潺流动的山泉水,听得让人神清气爽,唱到高潮处,又有如那空谷鸟鸣,让人听的心神迷醉。
人美!
琵琶声美!
少女的歌声更美。
无言不禁听傻了,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的声音,在阿鲁山部落也好,中心部落也罢,那些部落游民的音乐,多是以高亢豪放为主,又或者是节奏感十足,容易让人闻歌起舞,接着载歌载舞,这两种风格的音乐,很难说孰好孰坏,不能分优劣,只是在不同场合,不同人群中,存在着喜好的不同而已。
这也不能怪无言没见过世面,这少女唱的确实是太好听了,就算拿到朝一城,也能列入出类拔萃的行列。
别说无言,就是郝家五人也都听傻了,郝梓萌更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已泪流满面。
一曲终了,六人皆是怔怔不语。
无言还在回味!越回味越是回味无穷。
安民、安国嘴巴张的大大的,盯着那少女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郝梓萌正忙着擦拭眼泪,太丢人了!
郝仁抿着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少女见六人没什么反应,内心大窘,顿感无地自容,对六人施了一礼,要转身离开。
郝贾率先清醒了过来,忙叫住那少女道:“姑娘且慢”
郝贾的声音叫醒了所有人,还没等郝贾继续说什么,郝梓萌嗖的一下跑过去抱住了少女,把那十两银子塞给那少女,说道:“小妹妹你琵琶弹的好,唱的更好,真是太棒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声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被郝梓萌抱住,虽说都是女子,但是那少女却依旧有些害羞,轻轻推了推郝梓萌,低头小声的道:“小女子姓米,没有名字,父母在世时,就叫我米粒儿,至于这银子,客人您给的太多了,我不能要,客人真要赏赐,给我几钱银子便足够了”
郝梓萌坚持把银子塞给米粒儿,又给米粒儿拽过一把椅子,叫米粒儿坐下,自己回到了座位,对米粒儿说道:“你若觉得钱多了,那就再弹唱一曲不就行了吗”
米粒儿又对六人深深一礼,把那十两银子收进怀里,然后坐到椅子上,又开始唱了起来。
这一唱便连续唱了好几首,郝家四人也是心悦诚服的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银子,赏赐了那少女,少女本坚辞不收,都被郝梓萌强行塞进少女的兜里,这一会的功夫,便有三十两银子进入了少女的腰包,给的太多,少女有些紧张和不安,却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情不自禁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少女这一笑,六人顿时有种百花盛开一般的错觉,又有如冬日里温柔和煦的暖阳,将六人心底某处阴暗冰冻的一角照亮,并迅速融化着。
无言也是心中有所触动,见别人都赏了银子,只有自己还没有,却有些犯了难,出山时,师父给的那些银子早不知丢在戒指里的哪个角落了,根本找不到,从宝库得到的金银又都是最少几十斤垫底的的大锭元宝或者是大块金砖。不是说无言舍不得这些金银,而是怕给的银子太大,让米粒儿背负沉重的压力。
有时候给的太多,对接收方也是一种负担啊。
无言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从马帮得来的十几枚金币还没花呢,由于体积小,就一直揣在兜里呢。
于是,无言拿出一枚金币递给了米粒儿,而看到无言手中的金币,把那米粒儿吓了一跳,双手连摆,坚决不敢收,这也是无言对金银的兑换比例不清楚的原因,以为金币体积小,也就对等几两银子呢,完全忘了初到中心城时吃面结账时,面馆老板和小二的反应。
这一枚金币,少说也有四十两银子的价值了,无言还真不如给米粒儿一锭十两银子呢,都不至于让米粒儿吓这么大一跳。
就在米粒儿坚决不敢要,无言茫然不知所以时,外面大厅却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听到声音,米粒儿的脸色剧变,显得很是惶恐不安。
“怎么回事?”无言皱眉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带着几个家奴走进了第三层大厅,满脸嚣张之色。
青年男子身旁跟着那不断点头哈腰,神态卑微的马掌柜,只听马掌柜赔着笑脸,恭声说道:“米姑娘在陪朝一城来的贵客,邵公子可否先入包间稍等片刻呢?酒菜马上给公子端上来,算我店里请客,等米姑娘出来了,我再让她来陪公子如何?”
那青年男子的气焰却是愈发的嚣张,目中无人,冷哼一声,说道:“什么朝一城来的贵客,我不认识,我也不是来喝酒的,我今天就要让米粒儿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的话,就休怪本公子翻脸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