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交还六合精木是不可能了,总不能把他当做大药拿去炼化吧?
思前想后,孔乾成决定使用拖字诀。
于是孔乾成假装没听见,正要的时候合上隔绝声音屏障的时候,有个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
“谁?谁要赖着不走?”
与此同时,三道身影飘落在孔府大门前。
居中的是一位满头雪白的佝偻老妪,拄着龙头拐杖,精神却异常抖擞。她左手边是一位身穿墨青袍子的高大男子,面容稍阔,形象威严。
而在老妪的右边,是一位淡绿裙装妙龄女子,她姿容绝美,宛如仙子下凡,不是徐茹心又能是谁呢?
孔乾成一眼就认出另外两人的身份,徐家老祖蔡落馨,元婴期真君;徐家二房长老,徐茹心的父亲,徐准俭,金丹期真人;
那老者见有人来打搅,转头轻轻眯眼打量着三人,“徐老太,多年未见,身体挺硬朗啊!”
视线在墨青袍子男子上一扫而过,并无停留,但是在徐茹心身上,多有停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这是徐家要为孔家出头?也对,两家有婚约羁绊,在这关头,徐家自然是要站在孔家这边。不过,这世间的恩怨,可不是单凭一纸婚书就能轻易插手!”
“哼!南宫学宁,好大的威风啊!”
老妪以龙头拐杖重重敲击地板,斜眼道:“怎么方才老身听说,某个家族的六合精木被抢了?啧啧啧,诺大的南宫世家,终究是没落衰败,有宝物都守不住,真要被你们活活给笑死咯!”
“你!......”南宫家的老者被气得火冒三丈,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手持拐杖的老妪迈开脚步,如同俗世迟暮老人,步履蹒跚,走到南宫家老者身前不远时,淡然道:“挡道了,让一让,别耽误我徐家退婚!”
南宫家老者先是暴怒,然后一愣,让开了道路。
老妪又走了几步,目光透过阵法屏障光幕,审视着大门后的清瘦少年,有些神情不悦,“孔小子,你家长辈怎么教你礼数的?有客临门,就这样直愣愣的杵着?”
从看热闹中反应过来的孔乾成,作揖行礼,一板一眼,“晚辈孔乾成,见过落馨老前辈!”
“这还差不多!”
老妪微微点头,又道:“还不快快打开阵法屏障,引客进门,再端上茶水!还是孔小子也把徐家人当成恶客?”
“不敢!不敢!”孔乾成连忙摆手,苦涩道:“只是我不确定我爷爷是否还在家中,所以才怠慢了落馨老前辈,还请见谅。”
“你不确定?这种蹩脚的理由也敢糊弄老身?”
老妪大概也觉得自己听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冷笑道:“孔小子,你不会想一直拖下去吧?不妨告诉你,茹心即将拜入广凝道君门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孔乾成默不作声。
徐茹心大步上前,正视那个少年,沉声道:“两个时辰前,在仙城有人看见开成前辈回到府宅。孔乾成,我不喜欢别人言而无信,你也很清楚言而无信的后果是什么!”
孔乾成只是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
不是他不想打开阵法屏障,也不是他不想解除道契婚书,而是他是真的不知道爷爷去哪儿了。
在来到大门之前,他还特意去另一个院子找看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发现爷爷的踪影。
老妪晃了晃脑袋,“小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进入太湖道院就能平平安安,顺心如意吧?呵呵,虽然不会要你的性命,但是让你过不好的法子,太多太多了!”
见大门内的少年依旧不为所动,老妪竭力加重语气道:“有些事情如水满溢月满亏,拖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
少年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像是在发愣,忽然耳后传来一道沧桑的嗓音,如及时雨。
“徐老太婆,你的嘴巴一如既往的臭!”
一只干枯的手掌从后面拍了少年肩头,依旧是那个身穿破烂道袍、披头散发的老人,给少年莫大的底气。
于是孔乾成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阵法屏障,做了个迎客的手势。
“这不是孔老疯子吗?刚刚听你孙子说不确定你在不在,老身还以为你死了呢?现在一看,嗯,还好!还好!只是濒临坐化而已嘛,不过神志倒也清明,不像外界传的疯疯癫癫嘛。”
老妪神色出奇平静,嘴上的话语却充满火药味。
然而,就在老妪迈动脚步,就要跨过孔府门槛时,她口中的老疯子身上灵波暴涨,冲着老妪掠去。
老妪脸色一变,周身瞬间释放护体光盾,怒喝道:“孔老鬼,你这是何意?”
孔府老人负手走出大门,先是环顾了下南宫家的两位来客,然后将目光停留在徐茹心身上,多了一丝赞赏,“周身气息调和有度,润而不满,盈而不缺,所修炼的功法已达炉火纯青的境地,不错,很不错!”
身为筑基期境界的徐茹心,只觉所有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但能让这位性情向来古怪的老人连夸两个‘不错’,难免心生欢喜,当即作揖一礼,“晚辈徐茹心,多谢孔老前辈夸赞!”
孔府老人摇了摇头,眼神终于移开,落在做出警戒姿势的老妪身上,他洒然一笑,缓缓道:
“徐家人,没资格踏入孔府!”
老妪闻言,脸色脸色阴沉得像要下一场暴雨。
她想不明白,孔家人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番话?
一个将死之人如此狂妄愚蠢至极,就不怕给后人招来祸端?
还是说,身前人不管身后事?
还真是肆无忌惮的老疯子!
越是这样,老妪反而心生忌惮,脸上神情变得更加冷静沉着,“既然双方长辈都在场,那就商讨解除道契婚书事,要什么补偿,孔老鬼尽可开口,只要在情理之中,我徐府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听到这里,孔乾成神试探性叫了声:“爷爷!”
提醒爷爷索要补偿。
然而,这位孔府唯一的长辈嘴角却挂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凭借对危险的敏锐嗅觉,老妪不由后退了两步。
孔府老人终于开口道:“乾成,将道契婚书取出,今日我孔家要退婚!”
说罢,给了少年一个毋庸置疑的眼神。
孔乾成回过神来,也是觉得无奈,只得照做,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玉盒,把里面薄如蝉翼的黄纸取出,走到徐茹心跟前。
然而在他经过南宫家的两人时,这两人神情顿时为之剧变,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懑情绪。
两人在少年腹中感知到了一股沛然勃发的生命之力, 属于南宫家的六合精木......大抵是无了!
但两人并没有出手验证的想法,只因孔老鬼和孔府护宅大阵的气机都锁定在二人身上。
孔府周围,乃至远处的上空,聚集了一大群围观人群,窃窃私语,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其中有一位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依旧在孔府斜对面的茶楼雅间,乐滋滋吃着瓜果看热闹。
但一直未见孔府管家出现,他眼神深处,不经意闪过一道阴霾。
孔乾成此刻已然稳步行至徐茹心跟前,两人相距不过半丈之遥,这微妙的距离恰好令他能够真切地捕捉到从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抹淡雅幽香,沁人心脾。
眼前女子绝美,正午的太阳光洒在她脸上,耳垂如玉晶莹,白皙的脸蛋上一对清亮乌黑的眼眸,只是眉眼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骄傲。
孔乾成重重吸了一口气,将黄纸摊开,双手呈在面前,也不看纸上的红字和符文宝箓,真挚的朗声道:
“持一纸婚书,昭告九天,诸天祖师见证!今日孔家孔乾成,在此郑重宣告,与文约人徐茹心解除婚约,从此再无恩怨瓜葛!”
没有冗长论述,没有亲手写下退婚书,也没有放狠话。
话音落下,那一道黄纸婚书竟瞬间化为灰烬,消逝无踪。
孔乾成转身就走。
徐茹心脸色复杂,没有丝毫达成目的释然,一时交织着震惊、屈辱和愤怒!
四周的观众发出一片振奋的叫嚷,拍手叫快,好似这场戏码抵达了高潮!
孔府门口,老人腰板挺得直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徐家老妪,哈哈大笑:“徐老太婆,看到了没,这就是我孔家好儿郎!解除婚约好啊,说实话,老子早看不爽徐家不爽了,势利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行径!我呸!”
老妪被气得浑身发抖,同样伸手指着老人正欲大骂,但被同行的中年人止住,“祖母大人,犯不着和这种失心疯的死人逞口舌之争,且往后看,徐家只会越来越兴盛,反观这孔家.....不久矣!”
叫了声还在失神的徐茹心,伸手搀扶着老妪转头就走。
老人依旧不依不饶,话语越来越激动:“徐家欠孔家的,老子等下就去取,你们给我等着.......还有,孔家日后必定春秋鼎盛,威名响彻寰宇,小小一个徐家天骄,也只配给我家乾成做侍妾,都给老子等着,等着后悔.......”
犹如市井中的老人,在跳脚怒骂天道不公,痛斥周围人目光短浅。
还在围观的群众啧啧称奇,大笑不已。
还在孔府门口的南宫家两人,大抵是觉得孔老鬼是彻底疯了,无可救药的那种。
也自知拿回六合精木希望渺茫,甚至讨不到丝毫的赔偿。
两人一脸崩溃的模样!
唯有那个少年,记忆中他从未觉得爷爷疯过,爷爷只是一心想要孔家能兴盛下去,像个孩子那样,难以控制情绪罢了。
这样的爷爷,何错之有?
所以,那个少年始终没有嫌弃过爷爷,这两年来一直在刻苦修行,日夜钻研阵法学识,期望有一天能接替爷爷成为孔家的顶梁柱。
如今的孔乾成也一样,内心没有丝毫嫌弃,他走到老人旁边。
一老一少,并肩而立。
......
大概半个时辰后,老人停下骂街行为,取而代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之前凝滞的种种憋堵烦闷,如冬雪渐渐消融。
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头,老人欣慰颔首,继而望向南宫家的两人,眼神有一抹愧疚,主动抱拳拱手道:“宣镜兄,你看这事情乱糟糟的,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宣镜摆摆手,“不敢不敢,方才明德兄威风凛凛,意气风发,老夫赖在门口不走,反而是煞风景,哪敢怪罪啊!”
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中年文士再就忍耐不住,对两人虚伪的客套寒暄嗤之以鼻,当即插嘴道:“孔开成,抢了我南宫家的六合精木这件事没完,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直呼其名的中年文士心情糟糕透了,先不说像个白痴一样站在别人大门口,最忍受不了的是周围传来的异样目光,此时还跟你客套个屁。
宣镜没忘记正事,识趣地闭嘴不言。
孔家老人却都是一副淡然姿态,不知是早有应对之策,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做了个请的手势,“宣镜兄,灵全道友,不妨移步进屋,边品茶边详谈如何?”
天空高悬双日,一大一小,一前一后,遥相呼应。
见没热闹看的所有修士,纷纷作鸟兽散。
三人在孔府素雅简朴的客厅落座,孔乾成递上茶水后,便乖巧的站在爷爷座位旁边。
“明德兄,你给我一个实话,我南宫家的六合精木是不是已经用在你孙儿身上了?”
宣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凝重,沉声道:“你应该很清楚这一截六合精木对南宫家意味着什么,如果今天交不出六合精木,南宫家和孔家算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孔家老人对此毫不意外,淡然道:“嗯,已经用掉了!我也是没办法,不得不出此下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乖孙儿道途断绝吧?”
这句话将南宫家两人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中年文士拍案而起,“孔老鬼,交不出六合精木,就别怪我把那小子抓去炼人体大药,南宫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