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军与革命军交战正酣。
革命军中计被包围,此时集中兵力于一点,撕开了包围圈,强行突围,撤回到自己的营地,暂时止住了强攻的势头,偃旗息鼓。
直隶军在后方捣乱,只敢远远的放冷炮,不敢派步兵进前来,造成一阵混乱后赶紧用车拉着大炮撤走。
杨世彦回到指挥部,碰上了面色凝重的章盛。
谁也没想到,如今的革命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装备先进精良,士兵素质优秀,俨然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杨参谋真是妙计。”章盛称赞了一句。
“此战小胜,章司令指挥得当,当居首功。”杨世彦恭维道,他神色依旧是淡漠冰冷,却掩盖不住失血过多惨白的脸色。
“受伤了?”章盛皱眉问。
杨世彦轻轻点了点头。
“让军医给你看了吗?”章盛不禁问。
“放心,我夫人就是医生。”杨世彦边咳边说,唇角溢出一丝血迹,他迅速抬手擦掉,不露出半分软弱。
“以后别以身犯险了,那不是你该干的事情,你若死了,全军上下的士气就没了。”章盛沉声道。
“性命哪有高低贵贱,我的命不比将士的命值钱。”杨世彦轻声道。
“接下来按你说的去布局?”章盛不想和杨世彦左右言他的废话,他敬服杨世彦的手段,却看不透他的内心。
“您是总指挥,若觉得我说得有道理直接下令就行,为何还要来问我?”杨世彦微微阖目,轻声问。
“我觉得你还有更好的计谋。”章盛不是笨人,他能感受到杨世彦的隐瞒。
“您的感觉不准,我并没有更好的战术,让您失望了。”杨世彦苦笑着摇了摇头,毫无破绽的扯谎。
“是我多心了。”章盛与杨世彦对视一眼。
“若革命军提出要停战谈判,您去还是我去?”杨世彦挑起新的话题,今日他提出速战速决的两个战术,这才是最终的目的。
“你去,你也该露面了。”章盛若有所思的看着杨世彦。
“好。”杨世彦的目的达到了,他点点头,轻声道:“我再坐一会儿,章司令不必管我。”
章盛大部走出指挥部。
战火又起,奉军严格贯彻了杨世彦的战术,攻势犀利,势如破竹,每一步都正中革命军的命门。
革命军节节败退,奉军也不远追,把长沙城的大门一关,成了两军间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
革命军的总指挥曾先生收到战况的电报,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迅速赶赴前线,并且给奉军指挥部发电报,请求谈判。
这是杨世彦第一次见曾先生,在这个幽黑的夜里。
曾先生胆小谨慎,不敢孤身入城,两军谈判的地点便约在了城外的驿站,杨世彦对此毫不在意,欣然赴约。
虽是四月的南方,太阳落山后,寒气依旧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
杨世彦提早一刻钟便到了驿站,他潇洒的一撩军装大衣的下摆,正身坐在谈判桌上,看着墙上时钟的秒针转过一圈又一圈。
曾先生踩着点出现,他身穿黑色高领呢子大衣,休闲中带着点正式,头上扣着低檐黑色礼帽,手中拄着有代表性的文明杖。
曾先生身量瘦削高挑却十分精神,迈着阔步走了进来,在杨世彦对面落座。
“杨司令好胆识,百闻不如一见,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令曾某由衷折服。”曾先生言语上和和气气假意奉承。
说罢,他摘下礼帽放在一边,那双眼睛如凶狠的老鹰一般阴鸷,全是算计。
杨世彦没有起身,他从时钟上收回目光,平视前方的空气。
稍暗的灯光映衬着杨世彦清冷的面色,俊朗的五官棱角分明,低调谦卑中带着些许霜雪般的冷峻。
曾先生初见杨世彦,着实有些惊讶,这样一个病弱的少年,居然是两招打破他五万大军的敌军司令。
“好计谋。”曾先生见杨世彦不语,又赞了句:“杨司令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都能赢我,若是公平竞争……”
“曾先生就和我说这些?”杨世彦打断了曾先生的废话,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什么情绪。
还是那张漂亮的脸,那个少年,却生出几分睥睨之意来。
“听谭先生说你是自己人时,我着实有些吃惊。”曾先生如一条毒蛇在玩弄猎物,他讨厌杨世彦永远沉着冷静的行事作风。
战场上杨世彦虽然占尽上风,可他身份的秘密捏在曾先生手中。
“曾先生,我灭了您的革命军,就给北洋政府递了投名状,必然能请萧执政下一道既往不咎的免死金牌,而您就不同了……”杨世彦异乎常人的冷静。
“有何不同?”曾先生长眉一挑,玩味的问。
“一山难容二虎,您与谭先生貌合神离,看似是您领兵北伐,谭先生坐镇后方,实际上您们二人水火不容,党内要员冷眼观望,这个节骨眼上您可容不下半点失败。”杨世彦一下子抓住了所有能威胁曾先生的筹码。
曾先生的脸色变了变,如今党内局势不容乐观,谭先生和一群党内富商政要龟缩在后方,把他推到敌前,这次北伐就是两派之间的较量。
谭先生躲了杨世彦这个劲敌,却也失去了拉拢杨世彦入麾下的机会。
“杨世彦,我很欣赏你。”曾先生没想到杨世彦竟然如此剔透,那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试探了。
“我不需要您欣赏我。”杨世彦冷声道。
“你杀了王正豪,替我文大哥报了仇,我欠你个人情,多谢了。”曾先生鲜有的流露出几分真情。
“我杀他是因为他走私黑土,祸国害民,与其他的任何事并无关联。”杨世彦不为所动。
“谭先生的确比我有权力,但只要我打赢这场仗,日后枪杆子只会握在我的手中,和我合作吧。”曾先生再次明确的向杨世彦抛出橄榄枝。
“您先打赢这场仗再言其他。”杨世彦略微松了口,没有立刻回绝。
“你不帮我,我如何赢?”曾先生知道有戏。
“曾先生,我在帮你。”
“我明白了。”曾先生笑着拍了拍杨世彦的肩膀:“谢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