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司令部,杨世彦怕再出意外,准备去巡视粮仓。
“伤这么重还折腾自己,你不要命了?”傅晚晴一把抓住杨世彦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杨世彦没有防备,被傅晚晴粗暴的一拽触碰到了身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薄唇紧抿,皱紧了眉头。
“你没事吧?”傅晚晴看到杨世彦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情,意识到自己下手有些重了。
她怎么忘了杨世彦现在是件易碎品呢?
傅晚晴转头给杨铭煜一个眼神,杨铭煜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一营兵替杨世彦去巡逻。
傅晚晴把杨世彦拉进屋,看到他脖子上渗血的鞭痕:“你爹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就不怕伤口感染丧命吗?”
“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管。”
杨世彦第一次主动对上傅晚晴的眼睛,四目相对,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些自己不懂的神情。
相顾无言。
谁秘密更多,便会先行败下阵来。
杨世彦率先移开目光,垂下眼睑,浓密细长的眼睫覆住了剔透的眸子,看不到神色。
他决定要放傅晚晴走,让她离这个泥潭越远越好。
傅晚晴却想更进一步。
一开始她只把杨世彦当成让曹桓宇后悔的工具,她只想快些拿下杨世彦,嫁入豪门,让自己从被退婚的丑闻中抽身出来。
可是杨世彦好像被一团迷雾包裹着,越靠近越觉得扑朔迷离。
反正她现在书也读完了,未婚夫也跑了,回国之后一天天闲的没事干,不如看看能不能救救他吧,毕竟救人也能积德行善。
外面有些嘈杂。
“四少爷,西山金矿被炸,二十多个人被埋……”
传讯的士兵狂奔而来,闯进杨世彦的办公室,气喘吁吁地带来不妙的消息。
“把矿山封了,派一个连进去,先救人。”杨世彦当机立断。
“西山是各家老爷们的矿区,我们的军队无权进驻……”
“特殊时期,老爷们会理解的。”
杨世彦有些气恼,这些老爷们为了和他作对,草菅人命,居然连炸金矿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都能干出来,真是不可理喻。
金矿开采停滞,黄金供应很快就会受到影响,政府的黄金储备紧缩,将无法支持货币的发行。
届时,货币停印便会降低政府银行在民众心中的威信,货币超发便会物价飞涨,导致人心惶惶,这些天建立起来的百姓信心也随之灰飞烟灭。
傅晚晴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暗骂,怎么会有人发灾难财的。
“傅小姐,请你回家一趟,询问傅老爷能否相助。”杨世彦转头朝傅晚晴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坐上车离去。
杨世彦乘车快速赶往城西。
路上,杨世彦遇到了也是匆匆赶来的杨铭煜,二人坐上一辆车,对视一眼,皆神色凝重。
又往西开了一段路,听到有报童的吆喝声。
“卖报卖报——重大消息——城西金矿被炸,损失惨重!”
“号外号外——重大消息——政府经济崩溃!”
一群十来岁的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边跑一边对着街道两侧紧闭的屋门高声吆喝着。
本不该同时出现的场景拼凑在一起,显得有几分诡异。
杨铭煜看着窗外一群不经世事的孩子,抓也抓不得,不禁骂道:“卑鄙!找一群孩子来散播真假参半的消息,摧毁民众信心。”
杨世彦让司机减速,他把车窗摇下一半,清冷的风携着吆喝声鱼贯而入。
“一份报纸,谢谢。”杨世彦轻声道,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车窗,正好挡住他的侧脸。
报童们争先恐后的把报纸从车窗塞进来。
杨铭煜轻巧的把一枚银白色的现大洋抛出窗外,引得一阵惊呼。
杨世彦摇上车窗,展开手中折成卷的报纸。
“不是新鲜油墨,这些报纸早就被印好了。”杨世彦早就料到。
“我去审矿山负责人,你查报纸的事。”杨铭煜拿过杨世彦的少帅印,打开车门便要下车。
杨世彦抓住杨铭煜的衣角。
杨铭煜回过头与杨世彦对视,以为是小叔不信任他:“小叔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救我爹,我就会帮你,等我爹醒了,你我两清。”
“千万小心。”杨世彦轻声叮嘱了句。
杨铭煜下车坐上去西山的军车,转头时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既然大家不仁,就不怪他不义了。
北山的半山别墅。
山下哀鸿遍野,山上小桥流水,像是世外桃源。
汉城勋贵们观察了几日,发现今年的瘟疫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不过是发烧咳嗽,和寻常感冒也差不多,悬着的心踏实了许多。
今日,一群老爷在傅家的大别墅饮酒作乐。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几杯酒下肚,酒精上头,说话也放肆了起来。
“杨世彦那小子和我们斗还嫩了点。”
“咱们发家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等一月期满,倒要看看他杨世彦怎么收场。”
“老杨自从两个儿子遇害,怕已经是疯了,这汉城的天,该变一变了。”
做东的傅老爷看着眼前一群同仇敌忾的同伙,起身举杯发话。
“若是大家再加一把火,咱们一起把汉城银行给盘下来,这汉城的财权日后就全由我们做主了。”
众人看到已经唾手可得利益,皆举杯欢呼。
傅老爷转头饮酒时,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底下的老爷皆是商人重利,而他傅家的野心远不止于此,汉城军权、财权、民生,他要分而制之,并且取而代之。
很快就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把火,就能烧到杨家这棵大树。
傅晚晴回了家,却没见着父亲。
得知父亲去了半山别墅,她立刻要去寻。
“你爹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傅夫人轻轻拉住傅晚晴,埋怨道:“一个姑娘家家的往那种男人堆里面钻,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娘,外面灾疫未平,哀鸿遍野,爹还有心思去饮酒作乐,如此行径不比我更荒唐?”傅晚晴厉声反问。
傅夫人温柔的轻拍女儿的胳膊,温言道:“晚晴,娘不懂这些,娘只知道你爹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傅晚晴看着母亲哀求的目光,最终还是不忍心违逆,没有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