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向来心气颇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亦极少向人低头。需知,此次乃是朝着自家晚辈屈膝恳求,此事若传扬出去,她定然颜面尽失。
当然,若有其他办法,她决然不会如此行事,实乃劝说无果,无奈之下方出此下策。
方筱染即便再厌恶她,也断不会让自己的祖母向自己下跪叩头。
在老夫人屈膝的刹那,方筱染便出手扶住了她,直接运起内力,任凭老夫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祖母何必如此,莫非我不嫁与林公子,方家就要毁于一旦?我竟不知一场婚事竟能决定方家的生死。”方筱染冷言说道,老夫人未能下跪,自然无法逼迫于她,自觉颜面无光,盛怒之下挣脱方筱染的手朝柱子撞去。
见此情形,王嬷嬷眼疾手快,赶忙拦住了她,将她紧紧抱住。
方筱染之所以松手,无非是看到王嬷嬷已然做好准备,这着实是一场好戏,为了让她应允这门婚事,老夫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只可惜这些对方筱染毫无作用。
“放开我,方家就要毁在我手中,我实在无颜去见老爷,今日倒不如让我撞死在此,也好免得遭人唾弃。”老夫人声嘶力竭地怒吼,拼命挣扎,王嬷嬷使出浑身解数将她抱住,唯恐老夫人演戏过了头,不小心真的撞了上去。
那可是石柱,说不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您要撞便撞,我还是那句话,谁也别想让我妥协。”言罢,方筱染转身离去,看都未看老夫人一眼。
须臾,方筱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夫人也力竭放弃挣扎,整个人扑倒在王嬷嬷身上,显得异常疲惫。
王嬷嬷随侍老夫人多年,对其脾性自是了如指掌,此次她着实是委曲求全,只可惜未能如愿以偿。
“您何必如此呢?六姑娘心肠之硬,怎会对方家心软,倒是您平白受了这委屈。”王嬷嬷心疼老夫人,为其感到不值。
老夫人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实已无计可施。
“老太师施压,邕儿在官场难免会遭受磨难,而这仅仅是个开始,我那老姐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已下定决心便不会轻易更改,为了方家日后的安宁,我也只能不顾颜面去求她。”
“可即便如此,六姑娘也并未松口,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不嫁入林家,接下来您有何打算?”
“我本不愿用此方法,既然她如此铁石心肠,那便休怪我无情了……”言罢,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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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贱丫头还未同意吗?”这些时日,汪氏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反正方家如今就算闹得天翻地覆也与她无关,她只盼着方筱染能尽快嫁人,如此一来,便无人会追究她的过往之事。
毕竟方筱染只要在府中一日,就随时可能提醒方正邕,将她遣送至乡下。
只要留在方府,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一旦被送走,想要回来便绝无可能,别的不说,刘氏也绝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夏莲道:“听说尚未同意,不过连老夫人都亲自出面了,想来六姑娘或许会妥协。”
“妥协?她与老夫人闹得那般厉害,怎会听从老夫人的话,我看老夫人多半会碰壁。”汪氏冷笑道。这让夏莲心生疑惑,轻声问道:“那六姑娘岂不是不会嫁给林公子?”
“未必,方家这么一大家子人在,只要触及众人利益,自会有人出面。先前老夫人不就找了一帮人来劝说。”
“可并无成效啊……”
“是没有,但倘若全族长辈都来了,她一人之口怎能辩得过?除非她决意与方家彻底决裂,否则定会得罪这一大家子人。”言及此处,汪氏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沉,她倒是期望方筱染与方家的关系闹得越僵越好,最好被逐出家门,如此一来,方家便轮不到她这个野丫头嚣张跋扈。
“应当不至于吧……不过是嫁人罢了,闹到全族长辈面前,着实有些难堪……”夏莲怯怯地回应,汪氏瞪了她一眼,冷冷说道:“方家那些旁亲中,不知有多少人早已暗中与林家往来,还有些人巴不得借此攀附老太师,岂会放过这次良机,她方筱染嫁与不嫁,可由不得她自己说了算,等着瞧吧,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数日后,方家以及旁亲悉数聚集于方家祠堂,以老夫人为首,涕泗横流地向众人哭诉方筱染的不孝,还称明明是对家族有益之事,可因她这丫头心胸狭隘,无论如何都不情愿,致使全方家的人都要随她一同受苦。
老夫人说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不少人被激怒,斥责方筱染不孝且自私自利,丝毫不为家族着想。
这群人的到来,方筱染早已知晓,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当青兰将此事告知她时,她只是面色平静地点点头,未见丝毫紧张之色,反倒是青兰坐立难安,迫不及待地问:“他们这分明是想施压,姑娘您可有何打算?实在不行,是否去求求太后,为您另指一门婚事,总好过被人逼迫嫁人。”
“求太后指婚谈何容易?”方筱染凝眉问道,况且为这等事去求太后,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青兰愈发愁闷,“那……”恰在此时,吴贵成匆匆赶回,向方筱染禀报:“信已送至侯府。”
“可是交予小石头了?”方筱染问。
吴贵成答道:“凑巧遇见顾公子,便直接交予他本人了。”
闻此,青兰即刻激动起来,忍不住问道:“姑娘是想明白了?”
“倒也不是想不想明白的问题。”此前,方筱染已然做好决定,其实与方家死磕到底,他们也无法将她怎样,但如此一来,便会与所有人结仇。虽说她无需仰仗方家,可也不愿无端树敌,毕竟她日后还要在晏城生活。
故而只能寻求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林家自行知难而退。一旁的紫菊面露忧色,轻声问道:“那顾公子会现身替姑娘解围吗?”
“定会的,姑娘与顾公子颇为亲近,那小石头常在咱们这儿白吃白喝,总不能在关键时刻靠不住吧。”青兰嘟囔着,听上去对方筱染的选择甚是满意。
她的心思,方筱染再清楚不过,懒得理睬她,而是摇头道:“不知,反正信已送达,来与不来,全看他。”
若是赵锦,她倒能笃定,可对方是顾煜清,一个令她难以捉摸之人,前世又未曾有过交集,着实难以判断。
连她都这般说了,青兰原本燃起的信心瞬间消散,宛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弱弱地问:“倘若他不来,姑娘您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自然是死磕到底,实在不行,只能将方家族亲全部得罪。”方筱染苦笑着说道,与此同时,有下人来禀报:“六姑娘,老爷唤您去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