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完早膳后,陆子衿与宋承乾在正院中的书房里练了一会儿字。
宋承乾凝视着陆子衿笔下那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且刚柔并济的行书,不由赞叹道:“常言字如其人,子衿妹妹的字确如其人一般,飘逸洒脱。”
世家贵女们多喜爱秀丽柔美的簪花小楷,可子衿妹妹却一直独具想法,从不随波逐流。
此次重逢,他发觉她不再似幼时那般藏拙,自信从容的气度溢于言表。
“多谢夸奖,我觉得承乾哥哥所言甚是,颇有眼光。”
私下无人时,陆子衿依旧喜欢称呼他为承乾哥哥。
宋承乾笑逐颜开,那高岭之雪般生人勿近的冰冷早已消失不见。
他满心欣喜,多年之后,子衿妹妹与他并未生分,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练了片刻,陆子衿便去了灶房,昨日见承乾哥哥口味未变,她今日又做了些他爱吃的菜肴。
用完午膳,休憩了一会儿后,陆子衿准备前往沈府,宋承乾要跟着一起去但不进沈府。
陆子衿觉得这样也好,待到达沈府后,就让卜一带他去逛逛京城。
马车依旧从后门出发,快到沈府时,陆子衿和抹云在无人的巷口下了车,卜一则继续驾着马车离去。
沈府门口已有不少宾客,陆子衿未作停留,带着抹云来到大门口。
沈府管家核实身份后,让丫鬟将她引至荷韵庭。
这是一个以荷花为主题的花园,环境清幽,入目之处皆是大片荷花,宛如置身花海。
比陆子衿早到的小姐们,有的三三两两地坐在亭中赏荷,有的用帕子遮挡阳光,在荷花池的廊桥上漫步。
这些小姐们个个盛装打扮,陆子衿不禁赞叹道:说是来赏景,而赏景之人又何尝不是一道风景呢。
这里的女子比古装剧中的演员更具古典美,且妆容细看之下各具风格,光是眉毛就有好几种,如柳叶眉、倒晕眉、远山眉等。
在陆子衿打量她们的同时,那日在百宝斋见过陆子衿的贵女们,纷纷主动将她的情况告知那日不在场的人。
不一会儿,所有在场的女子见到陆子衿都如同见了鬼一般,眼神不小心与她对上,便立马移开。
当陆子衿对着她们微笑时,她们更是眼神飘忽,看向别处。
甚至有些胆大的,直接对她横眉怒目。
陆子衿冷笑一声,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从未说过话的陌生人,竟然对她生出怨怼。
抹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拽了拽陆子衿的袖口。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陆子衿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没事,对这些乌合之众有何惧意?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把我怎样。”
陆子衿带着抹云大大方方地走进亭子里,坐到美人靠上。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她们越是排挤自己,她就越要凑到她们跟前,气死她们。
凭什么自己要站在日头下暴晒呢?
“脸皮还真厚。”
有个贵女小声嘟囔着。
陆子衿望着池中的莲花,仿佛自言自语道:“切,怂包,有本事到面前来说。”
被点到的贵女羞红了脸,可她确实没有胆量站出来奚落陆子衿,毕竟她现在正处于谈亲相看的时候,如果传出尖酸刻薄的名声,那可就毁了一辈子。
“我们走。”
看见她离开,其他人虽然也想给陆子衿点颜色看看,但她们也不敢,只敢暗暗地用眼神孤立她。
“小姐,你和她们都不认识,她们为何要这样?”
陆子衿大咧咧地坐在亭中,吃起洗好的葡萄粒,估计那个叫沈凝雨来者不善,她的狗腿子们先给她打了头阵。
“有些乌合之众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领头羊的喜好便是她们的喜好。
她们通过团体奚落孤立别人,以此显得自己是个高尚体面的人。
殊不知,她们只不过是道德婊而已,一戳即破的纸老虎。”
就在陆子衿给抹云科普时,一个满头插着翡翠朱玉、被众人拥护着的女子向亭台走来。
不是那日的孔雀又是谁呢?
陆子衿心下了然,嘴角扯出一抹笑,看来今日的赏荷宴会会精彩许多。
“哎呀,看来户部尚书府如此缺衣少粮,嫡女竟穿得这般素净来赴宴。”
沈凝雨夸张地大声笑道,旁边的人哄堂大笑,随声附和着。
陆子衿喜爱穿绿色和白色系的衣衫,因喜欢简洁大气的款式,所以她的衣裙也就袖口和裙摆绣上一些花鸟鱼虫等绣花。
今日她穿的是山岚青色上衣和百褶裙,裙摆绣着朝着同一方向但形态各异的竹叶,如同竹叶被微风吹过,沙沙地飘向另一边,头上还是只簪着祥云白玉簪。
陆子衿缓身站起,走出亭外,离沈凝雨仅一步之遥,说道:“怎么?要像你一样,装扮得像只求偶的孔雀一般花枝招展才算家境殷实?”
沈凝雨脸色大变,怒气冲冲地冲上来,抬手就要扇下去。
陆子衿伸手一抓,便钳住了她那想动粗的胳膊。
沈凝雨挣扎不开,怒斥道:“放开。”
陆子衿用力将她的胳膊往外甩开。
“想动手?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边的情形尽入站在假山后面的二人眼中,在沈凝雨提到户部尚书府时,在假山隔壁与沈云廷正谈话的南宫珣,立马疾步走到假山后,果然看到了陆子衿。
陆子衿撂下话后从那些贵女身边走过,突然身子往旁边一侧,躲过了后面的袭击。
后面的人止不住脚步,扑向了前方的湖中。
沈凝雨掉下水时,本能地抓住了陆子衿伸出的胳膊。
“噗通…… 噗通……”
两人均坠入湖中。
假山后的两人如箭一般闪身飞跃过来,跳入湖中。
沈云廷很快捞到了沈凝雨,向岸上拖拽。
陆子衿看到向自己游来的南宫珣,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在这古代,被男子救了就算有了肌肤之亲,就要嫁给他,否则名声尽毁,再难嫁得良人。
南宫珣看着突然消失的陆子衿,脑子一片空白,思绪仿佛停滞了一般。
就在几息间,陆子衿从几丈远的地方朝岸上游去。
“小姐……”
抹云惊慌地带着哽咽跑过去。
南宫珣循声看过去,心口一闷,和他避嫌至此?
沈凝雨看着正在上岸的陆子衿,冲向前去,“陆子衿”。
“怎么?还想再进去?” 陆子衿上来后看着她问道。
沈云廷上前将沈凝雨护在身后,“陆姑娘,为何要将我妹妹推到湖里?”
沈云廷当时只看到陆子衿的背后,所以没有看到沈凝雨要推陆子衿的情况。
陆子衿被气笑了,“沈凝雨,是我推的吗?”
沈凝雨伸出头,言辞凿凿,“就是你推的。”
“哦?你确定?”
“确定,就是你推的。”
“啊” 沈云廷胳膊突然被针一刺,条件反射地缩回,露出了后面的沈凝雨。
陆子衿将她一把推到湖里。
“你干什么?” 沈云廷怒吼道。
“沈公子,你妹妹言辞凿凿地说我推了她,那我就坐实了,现在我承认是我推的。
你们沈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云廷听了陆子衿如此坦诚的话,心里也猜测到,先前应该是他妹妹自己掉进了湖中。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子衿说完就扭头往府外走去。
今日是她来小日子的第三日,虽然量已不大,但出门时刚换的月事带里的棉花刚刚在湖里吸饱了水,再待下去就要出洋相了,得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