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同志独守空房。
堂屋的灯亮了一夜。
清晨阳光顺着窗户折射到椅子上,陈晏抬手遮了遮眼睛,身下一空,整个人从椅子上直接栽了下去。
椅子碰到桌角,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声音惊醒屋里其他人,其中一个短发中年妇女看陈晏坐在地上,揉着腰站起来。
“陈晏同志是不是睡熟了,哎哟这一上了岁数,身体是真不行。”
“年轻那会跟着大队下乡,睡地里第二天都生龙活虎的。”
其他人也都发出善意的笑,昨天晚上开完会都已经凌晨了,几个女领导和陈晏把办公室的门一锁,桌椅拼凑在一块胡乱凑合了一晚上。
陈晏揉了揉脑袋,她记得说话的这个是县里的妇联主任,姓任,都喊她任姐,“任姐还年轻呢,出门看着跟小姑娘似的,不过这桌子是够硬的。”
程经理昨天也在,本来打算带陈晏回筒子楼住。
他在办公室凑合一晚,不过这开会也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今天听说还得要跟土地局那边沟通。
她索性就没走,让程经理今天有空回田水村跟梁竞舟说一声。
她嘴甜,任姐大手一挥,“就冲陈晏妹子这句话,今天早饭我请客,走。”
程经理一早起床就要去找梁竞舟。
刚出门,供销社那边来人说出事了,让他过去一趟。
没办法,他只能让程听去找梁竞舟,还特意嘱咐陈晏在县政府,让他不用担心。
程听骑自行车到派出所,秦戈还没上班。
她在门口等了等,秦戈骑着自行车,怀里揣几个肉包子,看见程听眼前一亮,“听听,你来找我的吗。”
程听说了来意,秦戈把怀里的肉包子塞给她,“你先吃,我去调辆车。”
街上人来人往。
程听不饿,吃了一个剩下的给秦戈留着。
铁门往里开着,秦戈挠头出来,“说是县里今天开什么大会,车都让领导开走了,我骑自行车带你去行不。”
他拍拍胸口,“我力气可大了,保准稳稳当当的。”
从县城到田水村。
骑自行车最少得两个小时,程听坐在后座,一边给秦戈喂包子,秦戈像是突然想起来,“陈晏姐在县里干啥啊,县里不是开大会吗。”
程听也不太清楚,给他嘴里和塞了口包子,就说可能有什么事。
梁竞舟一晚上没睡。
怀里饼子从膝盖上蹦下去,门口有人敲门。
他急忙站起来,一边开门,“陈晏?!”
宋知华手里拿着书,往梁竞舟身后看了一眼,“竞舟,陈晏妹子也没回来吗。”
梁竞舟听她说也,顿了顿,“嫂子知道陈晏去哪了吗。”
宋知华害了一声,“她昨天去家里,估计找老王,我到学校回来他们就走了。”
“这一晚上老王都没回来,我想着是来你这了呢,就来问问。”
梁竞舟下巴一层短短青茬,他摇摇头,“陈晏也没回来。”
看他面色担心,宋知华安慰着,“那估计是村里的事,你别担心,有你王大哥在呢。”
“回头我也问问,有消息就来通知你。”
梁竞舟说好,看宋知华手里拿着课本,他随口一问,“嫂子这是……?”
宋知华脸上藏不住的笑,晃了下教材,“还要多亏陈晏妹子,昨个她过去,正好咱小学校长说招不到老师,这不就把我推过去了。”
“今天就上班,”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我该走了,马上迟到了,你别担心啊竞舟。”
梁竞舟目送她离开,揉了下眉心。
秦戈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梁竞舟,和宋知华擦肩而过,他挥挥手,“舟哥,嫂子说她不回来了!”
宋知华脚步一顿。
转身就看到梁竞舟黑黝黝的脸,以及自行车后有个穿裙子的小姑娘,捶了前边骑车的男人一顿。
“秦戈你胡说什么!不是不回来了,是在县政府忙,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梁竞舟靠在门框边,双手环胸懒懒散散,等他们停好车子,这才站直,“她早上吃饭没。”
秦戈一愣,程听顿了顿,语气犹豫,“不知道,应该吃了吧。”
梁竞舟啧了一声,回屋拿钥匙,随手丢给秦戈,“走吧,去县城。”
秦戈挑眉,“舟哥这么放心不下嫂子啊?”
他和程听对视一眼,露出坏笑,梁竞舟一夜没睡,本来没听到陈晏的消息害不觉得,知道之后顿时双眼发酸。
他侧身让秦戈把自行车先放家里,下次捎到镇上让人给他骑回去,眯眼,声音冷冰冰。
“把你俩的笑给我收回去!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俩挂墙上!”
陈晏他们吃完饭。
昨天收拾完的办公室已经坐满人了,王瑞长估计也没睡好,重重打了个哈欠。
他朝陈晏抬抬下巴,给她腾出一个空。
陈晏该说的都说了,今天的会就是领导班子最后决策,不过在选址的时候,陈晏坚持要在自己村。
她给的理由也极其有说服力。
因为离家近,她方便出货和调试。
其中一个地中海发型的刚要说话,县长清清嗓子,那人顿时闭嘴,县长靠在身后的椅子上。
“行,这个条件没问题,那我们今天就去田水村看看选址。”
众人都往外走,有几个跟王瑞长熟悉的,私下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老王你这可以啊,要真厂子建起来了,以后升职可别忘了老弟。”
王瑞长说了什么陈晏没听到。
她刚出县政府的大门就看到靠在车边的梁竞舟,手里还拎了好几个油纸包。
她眼前一亮,匆匆跑过去,“梁竞舟。”
外边还有人,陈晏像是没在意,伸手摸摸他下巴上的胡茬,“昨天没睡好吗。”
梁竞舟没躲,明明语气正常,陈晏偏偏听出一股子委屈。
他说没睡好,“床太凉了,我怕黑。”
陈晏还没说话,身后传来一声笑,她扭头看过去,是县长。
上了年纪的县长看着依旧挺拔,整个人倒是和善,“头一回听说小梁怕黑。”
“我怎么记得,你十六岁那年半夜你自己翻了三个山头,把咬了你家菜地的野猪窝给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