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笙无奈失笑,将窗户关好。
重新躺回床上去,睡到快中午,竹韵连着叩了好几次门,她才悠悠醒转。
“小姐,您今儿个怎么睡上懒觉了。”竹韵进了屋撑开窗户,耀眼的阳光从窗外倾斜而入。
铃兰端着洗漱的东西跟在她身后。
竹韵从衣柜中挑出今日要穿的衣服,一边蹙眉急道:“我听说春华院那边吵嚷起来了,侯爷回来了一趟,又摔门而去,闹得动静可大了。小姐,你要不要赶紧起来去瞧瞧。”
林予笙本还想赖会床,听到这话,刺溜一下坐了起来。
春华院是东方氏的院子。
陆向卿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怎么先去春花院把东方氏给惹恼了。
他们俩不是模范夫妻吗?
林予笙简单收拾了一下,穿戴整齐,就带上昨天安王妃给的盒子,匆匆去了春华院。
到了转角处,林予笙看见东方氏的堂屋外已经站了一个侍女,看着颇有些眼熟。
“那不是五小姐的贴身丫鬟吗?”竹韵顺着林予笙的目光,看到了门前的那个侍女,轻声道。
陆锦棠居然也在春华院。
林予笙思忖片刻,把手里的锦盒交给了铃兰,嘱咐道:“你带着这盒子,先回去,等我派人去叫你的时候,你再过来。记得,别引人注目。”
铃兰办事妥帖,交给她,林予笙放心。
铃兰点了点头,接了盒子,转身往回走。
林予笙这才带着竹韵继续往前走,进了屋,看见东方氏神色哀戚的坐在罗汉床上,而陆锦棠坐在另一边,神情关切。
“母亲,这是怎么了?”
见林予笙进来,已有丫鬟给她搬来了软座,放在东方氏跟前。
陆锦棠眼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林予笙,道:“妹妹来了。”
林予笙皮笑肉不笑,回应道:“姐姐也在。”
东方氏苦笑道:“瞧瞧,又不是什么大事。都是那些碎嘴子的下人们,竟把你们两个都给惊动了。”
林予笙坐下,道:“母亲的事哪有什么小事,不妨说出来,让女儿为你分忧。”
东方氏眸中又蒙上一层雾气,她用丝帕揩了揩眼角,叹息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你父亲他,他——”
她一开始还故作坚强,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眼圈也红了,“他要纳妾!”
“什么?”林予笙诧异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纳妾?”
陆锦棠倒是毫不惊讶,只是微蹙眉头道:“父亲是怎么与您说的?”
东方氏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侯爷说,那是他年幼时的故交,家里遭逢大难,离开了京城。偶然相遇,见她如今孤儿寡母,穷困潦倒,他于心不忍,想要多加照顾。”
“这男子能给女子的照顾,无非就是纳进府里,养在身边。”
“他承诺我,绝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只在那偏院住下,府里多了两张吃饭的嘴罢了。”
“可我,可我”东方氏气恼道:“可我就是接受不了啊。”
东方氏看向眼前的两个少女,一个是她的亲生女儿,血脉相连,一个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不是亲子胜似亲子。
她想听听她们的意见。
陆锦棠看了一眼林予笙,先开口道:“父亲迎娶母亲多年以来,都后院空置,传为京中佳话,足见他对母亲爱重至深。”
林予笙蹙着眉头没说话,她还在死命搜索自己的记忆,想从中找到一点有关这位陆向卿的青梅外室的线索。
东方氏听了陆锦棠的话,脸色稍缓,眸中浮起了一抹追忆。
作为女子,夫君的宠爱是她一生的荣耀,和在后院赖以生存的依仗。
夫君是她的天,夫君是她的地。
陆向卿多年对她宠爱有加,让她被京中无数贵妇羡慕嫉妒恨,她早已习惯。
故而他突然说要纳妾,且对方还是与他有过旧情的,青梅竹马。
这教她怎么接受得了?教她怎么不肝肠寸断?
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
陆锦棠看着东方氏的脸色,接着道:“我想,父亲对您的许诺并不只是空口虚言。他收那故人入房,或许真的是为了帮助她们孤儿寡母。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做出此举也并不奇怪。”
“再退一步说,父亲身为当朝显贵,世袭侯爵,纳个妾也是情理之中。若母亲执意阻拦,恐招致非议。”
“母亲为侯府兢兢业业十几年,若是回头落上了个善妒的名头,并不值当。”
此话正中东方氏心口,她认命般的闭了闭眼。
其实当下的气头过了之后,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并不只是爱惜羽毛,顾念自己的名声。
更多的,还是为了永宁侯府,为了陆怀礼,为了陆锦棠和林予笙。
若是她被传成了妒妇,势必会影响三个孩子的婚事,甚至说不定还会影响陆怀礼今后的仕途官声。
做父母的,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能不为孩子考虑。
“姐姐这话,我倒是不敢苟同。”林予笙的声音清亮亮的响起。
陆锦棠蹙眉看向林予笙,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林予笙不闪不避地看了回去,接着道:“于情,母亲为侯府兢兢业业十几年,又诞下一双儿女,既有生育之苦,又有掌家之劳,劳苦功高。于理,母亲是我大盛安王之女,当今圣上之堂妹,先帝亲封的瑞灵郡主,父亲虽是侯爷,但已是高攀。”
她勾起唇角,得出结论:“这于情于理,父亲都不该纳妾。”
“更何况,若是照拂故人,难道只有纳入府中这一条路可走?”
东方氏错愕地看向林予笙。
她在永宁侯府后院十几年,这样的话,她还是头一次听见。
“你住口!”陆锦棠喝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父亲听到了可要你好看。”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恭顺贤德。你所说的生儿育女,执掌中馈,本来就是身为后门主母的责任,何谈功劳?”
“至于你所言的高攀更是荒谬!且不说安王府已宣称与母亲断亲,就算是没有断亲,身为女子,如何能在夫婿面前以上位者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