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邻镇北门的来远街中的一处酒肆角落中,不知被自己被盯了梢的王营,抬头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一脸怪笑的老头儿,心中十分来气。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的墩在了桌子上。
“崔三!我输了银子很好笑吗?!”
王营有些不快,看着那个人冷冷得说道。
他对面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奉了北普陀山贼魁老西风之命,潜伏在锦州城的拐子崔三。
崔三捋了捋颌下稀疏的几撮毛,呵呵笑道:“王把总,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哇。”
说完崔三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王营身侧立着的两个人。
“去,老子输了钱,看你俩这幅死了老娘的脸就不痛快,给我滚远点!”
将人支走以后,王营也不说话,径自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不知这次王把总输了多少?”
崔三提起酒壶,又将王营面前的酒给倒满,一边倒着一边问道。
王营冷哼了一声:“输了十五两,还从放印子那里放了十两,利滚利,限期五天。”
“三十两,可是不少。”
崔三看着王营:“俺听说赵总兵可是最恨博戏,往日里被他剁了手的都有。”
“崔拐子,你也莫要威胁俺,你当咱不知道你是做什么行当的?我最多只是剁手,你做的那些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崔三毫不慌张,抬起手抿了一小口酒,随后转着小酒盅把玩:“我做了,王把总就没做么?!你别忘了,如今咱们可在一条船上,这船要是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见王营要发怒,崔三摆了摆手:“先别生气,你这三十两,我出了,但就看你拿过来的消息值当不值当了。”
“三十两不行,要五十两,要不是老子好赌,又他娘的运气不好,怎能上你这条贼船,如今净日里担惊受怕!”
崔三放下酒杯,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王营:“王把总,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你不说,咱自有旁的路子打探!”
“三十两就三十两……”
王营嘟囔了一句:“鞑子兴兵要来宁锦的事,赵总兵已经知道了,不出意外,很快那袁巡抚和朝中恐怕都会知道。”
崔三眼神一冷:“我昨日才知道这消息!他们怎么这般快!”
王营哼了一声:“还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韩林,也不知道他哪里知道的消息,竟然比你还快。”
崔三想了想,对着王营忽然笑道:“王把总,之前同你说的那件事考虑的如何了?”
王营惊了一下,连忙左右看了看,见其他桌离着自己都比较远,压低声音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你都要千刀万剐了怕什么?!”
接着崔三又对着王营说道:“王把总你想想,这些年旦有鞑子大兵来攻,除了去年的宁远,哪有攻不下的城池?你为兵,还是个把总,到时候破了城,可还有命在?”
“也不要王把总做什么事,就是等女真人的大军一到,王把总只消在城内放几把火,喊两嗓子,只要助女真人破了锦州,那便是大功一件!”
“有这功劳在,女真人那边可不讲出身,岂不闻原来的抚顺游击李永芳都成了努尔哈赤的额驸了?”
看着王营还在犹豫,又劝道:“就算,就算王把总高义,不愿意为去鞑子那边,那也可以上北普陀,当个大头目,更加自在快活,什么金子、女人,看上哪个抢就是。”
王营想了半天,豁然抬头,眯了眯眼睛对着崔三说道:“看来,你不止是山匪……”
崔三微微一笑,有些玩味地说道:“山贼也好,细作也罢,有甚区别?倒是王把总合该三思,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想回头怕是不可能了。”
王营脸色一阵变换,过了许久,才咬了咬牙:“妈的,这事……老子干了!”
“别忙……”
崔三此时反而不那么着急了:“这探子细作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李额驸那里心思可深着呢,王把总还得纳投名状才是。”
“你说!”
王营知道自己中了计,心中极其愤怒。
但就如崔三所说,他此时已经进退维谷,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两件事。其一,我要你说的那个韩林的项上人头……”
崔三掸了掸身上的灰,对于通敌卖国之事似乎丝毫不在乎:“这人比我还早知道消息,有些能耐,此次大汗对锦州势在必得,不容有失,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也该尽心尽力才是。”
听着他的话,王营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崔三,绝对不简单,看样子他甚至离李永芳都不远。
“可行,我现为他的上官,虽然他不归我节制,但若我以参将马爌之名对其下令,他还是不得不听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甚好……这第二件事嘛……
“你也知道我也在北普陀山那里当个头目,老西风吩咐我在锦州弄些貌美的女人回去,可都不得其意,新近我在某家酒肆看到了个女人还不错,可几次打探,竟然发现里面还驻着两个伍卒,这样,你帮我这个女人弄出来,送到山上去。”
王营眯了眯眼睛:“哪家酒肆?”
“何家酒肆。”
“行,我找机会给你弄出去。”
“记住!”
崔三敲了敲桌子:“我说的是完好无损地弄出来,不能损了一根毫毛,一根都不行。”
王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冷着脸说道:“放心,想睡女人,我去推暗门便是,你要的,我绝不碰!”
崔三呵呵一笑:“王把总,做完这两件事情,那你我可真是在一帐下同为僚属了,往后还要多多帮衬才是。”
王营冷哼了一声:“说得轻巧,只求别被发现,真个捉去砍了脑袋才是。”
崔三嗤了一声:“大军越境,李额驸哪次失手了?那些厂卫鹰犬还不是外被我们如同猪狗一般,耍的团团转转,王把总放心,这次,还会如此。”
见王营点了点头,崔三似乎也终于喜上眉梢,转过头对着柜台的方向高声喊道。
“掌柜的,上一壶薤上露,要最烈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