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奖励什么的其实都是玩笑话,拾月没准备真要。
最近她在队里出的风头已经不小了,树大招风这话她还是懂的。
她可不想再因为一点工分引起其他人的议论。
她也不缺这点钱。
因为对拾月的信任,孙永福他们也没让她先交点定金什么的,直接就答应立刻开始制作。
而拾月也和他们说好了,等这一批礼盒做好,她就和沈伯伯联系,到时候一定让他们厂子第一时间把账给结了。
从队长家出来,天都已经有点黑了。
拾月边走边想回去要怎么和明儿联系,结果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河边。
虽然最近天气已经回暖,可晚上的河边还是冷飕飕的。
那风吹在脸上,依然寒气逼人。
拾月打了个寒噤,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目光却无意间落在了河边的一个大石头上。
然后发现今天下午还在找的那个人,此刻就坐在石头上。
那是一块顶部特别平整的大石头,因为有一部分伸到了河里,离水面很近,平时人们比较喜欢在那里洗衣服。
可那指的是白天,这会儿坐在那上面,正对着风口,用不了一会儿人都得冻透!
何立轩侧对着拾月的方向坐着,从她这个位置能够看到那人抿着唇,眺望着远方。
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眼神黯淡、神情茫然。
拾月认识何立轩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在她的印象里,这人一直都是那种很有主意,很有毅力的人。
她慢慢走过去,在何立轩的身边坐了下来。
何立轩之前应该是在发呆,一直等拾月都坐下了,他才发现她的存在,顿时吓了一跳。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问:“你怎么来了?”
“顺路过来看看。”
拾月看他:“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没多久。”何立轩低垂着眼帘,用手扶地试图站起来。
可大概是坐得太久了,腿都僵了,他试了两次硬是没能站起身。
拾月的目光落在了一边洗干净的衣服上,然后想起了之前江栋说的话。
这是下工就跑过来了?
在这儿坐了几个钟头?
晚饭都没有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拾月站起来,还顺手拉了何立轩一把。
她没有再看那盆衣服,而是跟他说起了做礼盒的事。
“等这些礼盒做好我准备再去省城一趟,你看你要不要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跟队长申请申请,那么多盒子我一个人肯定拿不了。”
何立轩的眼睛亮了一下。
看得出拾月的提议让他很是心动。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念头,摇头说:“不了吧,我和你一起去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拾月=不解:“之前不就是我们一起去的?”
何立轩的唇抿得更紧了。
因为用力,下颌都崩成了一条直线。
他没有回答拾月的话,而是弯腰端起了地上放着的脸盆,然后冲拾月笑了笑,说:“走吧,我送你回去,外面有些冷了。”
看他不想说,拾月也没有再提。
反正离盒子编好还有些日子呢,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
她知道何立轩是在忧心父母的处境,也知道他此时压力非常大。
所以表现得异常点也实属正常。
拾月觉得如果是自己处于何立轩现在这种处境,此时的状态也未必能比他好。
她没有再提去省城的事,何立轩也没有主动去寻找其他的话题。
两个人几乎是沉默着走到了拾月家门口,然后何立轩停下了脚步。
“你先别走,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拾月叫住正要离开的他。
“不用了,我吃过了。”
“你吃什么吃过了?我下午去知青点找你的时候,江栋说你出来洗衣服了。你一盆衣服洗了几个小时,哪儿有时间吃饭?”
看这人到这会儿还死要面子,拾月不高兴了。
她朝何立轩瞪了一眼,威胁道:“你等着,别走啊!”
说罢就快步朝家里走去。
拾月没有去灶屋,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从小屋里取出了之前做的菜窝窝。
那窝窝的外皮是用白面加玉米面一起和的,里面包的馅儿有胡萝卜,菠菜梗,鸡蛋,还有过年时榨油后留下的油渣。
味道非常好。
当时拾月做得多,特意留了一些放在小屋内以备临时饿了吃。
她拿了四个菜窝窝,然后又用搪瓷缸接了半缸子热水。
想到那人在河边都要冻透了,还在热水里倒了一包板蓝根。
拾月的速度非常快,没用几分钟就拿着东西出了门。
可是等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何立轩已经不见了。
拾月有点不能相信。
她不信这人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离开了?
她冲着外面喊:“何立轩?何立轩?”
然后就发现前面的小路上有个身影停了一下。
可是很快,都不等拾月再喊,那身影就再次动了,而且越走越快。
看着那人急匆匆的背影,拾月一时间只觉得无话可说。
将东西重新放回小屋,拾月在桌边坐了好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不由得又回忆起了前不久两个人一起去省城时的情景。
虽然那时离现在也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再回忆起来,拾月竟然觉得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得她都怀疑那些是不是真的?
她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梦?
拾月不能相信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正值农忙,整个大队的人全都累得够呛,拾月自然也不可能除外。
每天晚上回到家,她都累得连话都不想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她都这样了,那之前从来没有做过农活的知青们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于初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
平时那么爱说爱闹的人,现在下工后连话都没了,仿佛多说几句话都费力气。
拾月默默地接过了做饭的工作。
反正现在那几个男知青也不来她家,她就算是做饭也只用做她和初夏两个人的。
也不过是多下一碗粮食,多烧一把柴火的事。
拾月偶尔还会见何立轩。
现在的何立轩从外表看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是气质似乎更锋锐了些。
拾月知道何立轩偷偷地在队里买粮食,还托孙二虎去他未婚妻那个大队买过干货。
她想,他一定是拿到了父母的地址。
只不过不愿意告诉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