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沈时鸢等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就看见了快步跑来的花阴,
这一刻,被千丝万缕裹挟的心脏,蓦的松弛下来,
她终于有了真实感,
她终于逃出了那个巨大的囚笼。
从此,她和那里的人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一路跑过来,花阴身上的衣裙已然干了大半,怕她着凉,沈时鸢还是坚持让她换了身衣服,
随后在城门处的马厩高价买了两匹快马,自城门疾驰而出。
奔向了她认为唾手可得的自由。
傍晚时分,金乌西沉,天边霞光满天,
沈时鸢和花阴一路疾驰,到了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琼城,这是去青阳的必经之地。
沈时鸢拿着路引文书与花阴进了琼城,径直去了城门外,
她一步都不敢停留,只想日夜兼程,离京城越远越好。
*
嘉熹宫里,
兰茹将殿里的烛火一盏盏点亮,
贵妃榻上,陆之凤明暗不分的脸上细眉轻拧,
朝正在点灯的兰茹淡淡问了句:“她出了宫了?”
兰茹将手上的长烛放下,走过去跪坐在陆之凤脚下,一边轻捶着她的腿,
一边回答:“两个太监下午便回来了,说是她已经走了。”
陆之凤恩了一声,垂下的眸子又继续落在书本上,
兰茹犹豫的问道:“娘娘,她既然出了宫,咱们要不要——”
陆之凤眸子里寒光一闪,明白了她的意思,可随即,那一抹寒光就被砸落,
她冷哼一声,那人怎会让她有下手的机会。
父亲看似赢了一场战役,可却十足十走了一步错棋,与平江侯联手将他心尖上的女人逼出皇宫,只怕她陆家日后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只是,这如何让她甘心!
手上的书本重重摔在地上,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郁气迸发而出,
一旁的兰茹仓惶跪在地上,
陆之凤面色阴郁,声音如碎冰落地,
“兰茹,若是陛下与她离了心,本宫是不是就有机会将他的心夺回来?”
兰茹抬起头,小心的问道:“娘娘想怎么做?”
陆之凤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既然杀她不得,那就让她们二人彻底离心,成为仇人。
陆之凤站起身,去案几前,抬手写下一封信,递给兰茹,面色凝重的同她说,
“拿着本宫的令牌,你亲自回府交给父亲。”
“此事重大,勿必亲手交到父亲手中!”
兰茹眸光闪烁,郑重的点了点头。
*
是夜,
萧时冕走进空无一人的止鸢宫,
坐在那张早已冰凉入骨的床榻上,冷眸望着窗上倒映着的玉兰花,
梳妆台上,那些金钗银环也都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她给所有人都打点好了去处,就连雪色,也送到了长年宫。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他,
萧时冕冷哼一声,和衣躺在这张与她温存过无数次的床上,
枕上,还残留着她的一丝幽香,
萧时冕缓缓闭上眼,神情平静,
她不过是在宫里憋闷的久了,想出去透透气而已,她想做那只飞鸢,那他就做那根牵引的线。
过几天,他亲自去把风筝接回来,到那时,一切已定,
她就不再是沈家的女儿,只是他的阿鸢。
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无眠夜。
…
翌日清晨,
萧时冕一脸淡然,踏着清晨的霜露自止鸢宫出来,
回头看了看还掩在暮色里的宫殿,
“将这里封了吧。”,
语气淡漠,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随即阔步离开了后宫。
早已候在一侧的长朔暗自大惊,
小步跟在萧时冕身后,心里盘算着如何封,那殿里可都是那人用过的物件,是都扔出止鸢宫,还是原封不动留在止鸢宫,
饶是长朔机灵能干,于这件事上,竟一时也乱了方寸。
*
两日后,滦州。
沈时鸢与花阴一路疾驰,半分不敢停歇,于昨日深夜到了这滦州,
滦州距离京城大约百公里,到了这里,沈时鸢才稍稍松了口气,与花阴寻了一家不大的客栈休整了一夜。
连日的奔波,本应沾着枕头就睡着的,
沈时鸢简单洗漱后,躺在客栈简陋的榻上,却是辗转反侧,
花阴在床榻下铺好自己的床铺后,又不放心的去门口紧了紧门阀,才吹了蜡烛,躺在床铺里。
房间没入黑暗,花阴将包裹放在枕下,里边放了一些银票,虽走的匆忙,可花阴也知道,出了皇宫,没有银钱傍身可是寸步难行的。
花阴突然想起客栈后头的两匹马,
同床上的沈时鸢道:“娘子,两日奔波,那马儿都已疲惫不堪,明日我们出滦州估计还得再买两匹。”
沈时鸢嗯了一声,轻声道:“青阳距离这里还有几百里路,路上免不了多换几匹。”
花阴翻了个身,心里盘算了一下包袱里的银票,
“要不然我们还是买辆马车吧,这样日夜兼程,奴婢怕娘子身子扛不住。”
沈时鸢却并不觉得,两日奔波,身上虽累,心里却是欢喜的,她恨不得不吃不眠,奔向青阳,从此隐姓埋名。
她摸了摸枕下的路引,盘算着下一个路过的城池,
“等到了下一个地方再换马车吧。”
“日后也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花阴明白过来,马车毕竟慢些,她们二人离宫时,陛下并不在宫里,他若回了皇宫,发现娘子逃走,定是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寻找,脚程快些也好。
花阴深吸了口气,屋子里陈旧气息萦绕,
她其实并不觉得宫外的生活有多好,只不过她自小跟在娘子身边,自然是要一辈子跟着她的……
没多一会儿,花阴呼吸逐渐平稳,不时的还能听到她的小鼾。
沈时鸢也侧过身闭上了眼,贴着那封路引文书,逐渐进入梦乡。
…
子夜时分,滦州刺史郭大人亲自带着府衙人马,赶到城门口,
指挥着守夜的士兵将滦州城门缓缓关闭,
夜深人静时分,因为一些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沉睡着的滦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