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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来仪21

伏牛先生看着林雨桐但笑不语。

林雨桐放下手里的茶杯:“老先生你心里藏着恨与恶,也正试图用你的恨与恶勾起我的贪与欲。不要徒劳了,回去歇着吧。能捡回一条命就好好的活着吧。”说着就又笑:“闻大道煌煌可正气,沐幽兰谦谦以清心。先生若是有煌煌大道,梧……随时欢迎先生。”

伏牛先生轻笑一声:“殿下如今所为也是煌煌正道?”

“正对立于邪。”林雨桐特别坦然,“彼为邪,我即正。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伏牛先生勾起一抹奇怪的笑然后慢慢起身对着林雨桐行礼“谨……受教!”

等人走了林雨桐脸上的笑意才收了。她叫了添福“打发人,把他给我看住了。这个人不能放之后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京城。”

添福应了一声是有些欲言又止。

林雨桐就看他:“有什么话就直说,又不是外人。很不必战战兢兢。”

“不是不敢直言。”添福皱眉,“是奴不能确定……要是大总管在就好了。”

这大总管说的是林厚志。

也是!

既然这伏牛先生见过宣平帝,估『摸』也是看见过太子的。那么这些身边伺候的老仆见过这个人也不奇怪。

她就问:“知道什么只管说就是了确定不确定的回了京城再打听便是。”

添福给林雨桐端了一碗银耳羹在林雨桐要说话之前又赶紧道:“已经给偏厅的阴公子等人送去了。”

林雨桐这才端起来小口的吃着,那边添福就坐在杌子上,说起了他记得不多的一些往事,“那时候奴年纪还小……带着公主殿下玩……那时候公主殿下淘气,满皇宫的『乱』跑。奴记得那该是月的时候,园子里的桂花开了。太子殿下带着阴家的公子在桂树下不知道说什么,公主殿下就悄悄的,不叫奴婢们跟着,她要跑过去故意吓唬太子殿下。我们都藏在假山山洞里,正想着劝公主不要闹呢。公主腿脚利索,转眼就跑出去了,可这一出去,立马就哭了,原来一闪神的工夫,太子殿下和阴公子都不见踪影了。公主哭闹,不肯罢休。奴就说叫殿下等着,奴去找去。结果远远的瞧见太子殿下和阴公子去了御花园的湖心亭方向,奴正要过去请太子殿下回去哄哄公主呢,就瞧见圣上带着两个人从园子的另一头走过去。奴正想着要朝哪边避开,结果一扭头,就不见刚才还在亭子里的太子殿下和阴公子了。湖心亭殿下您知道吗?只有一条栈桥可通过去,没见出来,怎么就不见了呢?肯定是藏了啊。可这为什么要藏呢?连太子殿下都藏了,奴又怎敢『乱』跑?当即就躲在花丛里了。奴记得,圣上带着的两个人,一个是阴太师,另一个跟阴太师年纪相仿。虽然不如阴太师那般仿若谪仙下凡,但也姿容俊美,仪表堂堂,阴太师一身白衣飘飘,那位大人青衫长袍,也如青竹一杆。奴当时心里还不由的有些钦慕。当时,奴听到圣上称呼那位大人为yun之,后来阴大人好似跟这位大人吵起来了,直呼其名又好似叫冉耕,奴猜测,yun之该为耘之……”他伸手在桌子上写了个耘字。

林雨桐点头,这么猜测是有道理的。古人取名取字,那都是有讲究的。比如颜回,字子渊。说文解字上,渊,回水也。回,渊水也。这是名和字是一个意思。再比如端木赐,字子贡。赐是以上对下,贡是以下对上。这是名和字意思相反。以此类推,反推这位伏牛先生。要是名字叫耕,字为耘,那就说的通了。如今再返回去想伏牛这个像是号的东西,也就说的通了,这几个字都有农垦之义在里面。

这么联想和解释,是有依据的。

她赞同的点头,“当时阴太师跟这位冉耕吵什么呢?听见了吗?”

添福摇头:“听不太清楚……只阴大人当时特别愤怒,声音大了一些,奴听到了几句……这么些年能记住的也是因为当时阴大人骂那位大人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他娘的真敢说……一千万两白银……国库掏干净都拿不住这么多出来……,阴太师……谪仙一般的人物,气的骂娘了,而且又是一千万两白银又是掏空国库,奴哪里听到过这些东西,一千两白银奴都不敢想,结果他们说的是一千万两……然后奴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国库里的银子也没有一千万两……所以这件事奴记得特备深……而且两人吵吵起来之后,圣上先拂袖而去了……可奇怪就奇怪在,圣上走了,这二位也不吵了……两人看起来又极其亲密的站在一起……离的远,奴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当时阴太师拍了拍那位冉大人的肩膀,似有安慰之意。奴心里当时就想,这两位大人大概都不愿意花钱吧。这应该是在圣人面前做戏了。还想着,这一千万两是不是俩大人提前就商量好的,说出来就是为了打消圣人的某种想法的……奴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在主子面前,也不一定非得一味的实诚……”

说到这里,添福就顿住了,“奴该死!”

林雨桐摆手,不由的『露』出几分笑意:“无碍!只管继续说吧。”

添福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两位大人就原路返回,奴躲着不敢对着两位大人的正面看,怕被发现。只敢在他们走过去之后,抬头瞧了瞧。奴记得清清楚楚,那位冉大人的耳朵背后长了一个拴马桩,奴还没见过耳后长拴马桩的,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林雨桐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副耳又叫赘耳,俗称拴马桩。这种玩意一般长在耳朵前面、上面和下面这些位置。耳后长这个,确实是罕见的很。

她就问:“你是说,你在这位伏牛先生的耳朵后面,也看到了拴马桩。”

添福叹气:“看见了拴马桩……可是,从外貌上看,实在是找不到当日那位冉大人的影子……因此,奴不敢确定,此人是不是当年那位。不过……就是阴太师,也变了不少。当年的阴太师就是如今阴公子的样子……这才多少年……阴太师发须皆白……”

林雨桐就有些怅然,“我知道了……你叫佟太医去给这位老先生瞧瞧……平日里也多照看几分,别叫人怠慢了。”

添福嗳了一声,“殿下仁慈。”

林雨桐端起已经凉了的莲子羹,“要是还有,给他也送一碗吧。”

添福笑着应是,转身要走的时候,林雨桐突然问:“那我父亲和阴公子……当时到底藏哪里了,你看见了吗?”

“没看见。”添福摇头,“没等到太子殿下现身,奴就赶紧走了……不过后来太子又病了一场,说是受凉了。所以……所以老奴猜……应该是躲水里去了……”

“哦!”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对添福摆摆手,“去忙吧。”

得空了,林雨桐就问四爷:“可听过冉耕这个人。”

四爷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恍然“……见过一副画,署名为丑牢,挂在书房的密室里……”

那就是了!

牛为丑,又称为大牢牛牢,这丑牢,必是这位冉耕无疑了。

林雨桐还想着,是不是该找这位冉耕再聊聊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就有各小队的人带着他们的猎物回来了。

而林雨桐把东宫的护卫营全都给林玉梧留下:“……人先关着,钱到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钱不到,一天一碗凉水,一个菜馒头,饿着。”

这可比动大刑叫人难受。

林玉梧点头:“多少百姓,一日连个菜馒头都没有。放心吧,配合的还有菜馒头吃,不配合的,一天一碗米汤……不饿死就行……”

这些人哪里扛的住这个。

都是些舍财不舍命的主儿。

林雨桐把戚还和江蓠叫来,嘱咐两人一番,别的都不要紧,但就一样,必须保证所有人的绝对安全。

戚还没想到林雨桐会把他留下,就急忙问道:“殿下,臣还是跟着殿下吧……”

林雨桐没避开江蓠,跟戚还直言道:“这些银子,你得从手里过一遍。过了手之后,不会在这地方长存着,数目差不多了,有人来运,你跟船押运,直接往凉州公主府交给长宁公主。”

戚还吓了一跳:“殿下……”

林雨桐抬手制止他说话,“别怕!我会预留出一部分运回京城……其他的银子现在不宜进京,你可明白?”

“是!”戚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臣一定将银子运回去,您放心。这银子在凉州,臣敢拿脑袋担保,不会损耗一分……”

“你也不用紧张。”林雨桐的声音低下来,又扭头叮嘱江蓠:“我会带着三皇子一道走,留下的就都是自己人。为了确保安全。放银子的地方跟人得分开来。这个,到时候会有人拿着我的印信出面的。你现在不要多问。唯一防着的,就是禁卫军了。这些带了人回来的禁卫军,回来一个,你留下一个。用他们逐渐把东宫护卫替换下来去守银子,懂了吗?”

江蓠郑重应下:“殿下……不知大概有多少银子?”

林雨桐摇头:“我现在也说不好。估算只是估算……”

两江总督府,设立在金陵。所以,林雨桐这次轻装简行的目的地,就是金陵。

上了一艘不起眼的小客船,随行的也就是四爷和陈云鹤了。当然了,还有三皇子。

不过林平康属于乖觉的一类,他以为自己真中了毒了,整个人很焦虑。处处摆出一副配合的姿态。

去哪,干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他是统统都不过问的。

林雨桐叫人商量事情,他也从来都不往跟前凑。一路上都在船舱里闷着。不过林雨桐到底是没那么过分,吃饭赏景,一般都会请他一起。

到底是皇家出来的人,心里恨得恨不能生吃了林雨桐,但面上就跟啥事也没发生一样。一块吃喝一块说笑,猛地一瞧,叔侄俩还挺好。

这一路走的不急,大有悠哉游哉之势。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几乎是没有跟四爷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陈云鹤跟的太紧,倒也不是人家不长眼『色』,主要是这家伙害怕。一到了码头,他就约束随从,不叫随从随便下船,也坚决不跟任何人接触,这是怕走漏了消息之后,自己会怀疑到他身上。

她是不急,但江南一路,却彻底『乱』了。

苏北泉州汤县,这一日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夏日的江南,也就是天不亮的时候,有些凉爽的气息。

今儿钱通起的早,心里有事也睡不着。早早的起了,叫家里的老仆赶着牛车,把他送到城门口。他这才从车上下来,打发老仆回去了。

老仆把车上的包递过来:“老爷,晌午饭。”

钱通接过来,摆摆手,打发老仆走了。抱着小包,就坐在城门口的石墩上,等着开城门呢。边上已经等了不少百姓了,有些可能是进城做工,有些提着瓜果菜蔬,怕是要进城把东西给卖了。

这种情形他每天早上都会碰上。

快到了开城门的时候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推推搡搡的。此时他的优越感就不由的升起来了。虽然在县衙里混的不甚如意,可这在外面,还是有些特权的。腰牌往腰上一挂,没人跟他挤。另外,就是进县城的时候,不用掏进城的费用。

这县衙这些年来都是这样,进城一个门,出城一个门。

凡是进城的,进去一次得缴纳两文钱。

这叫一直在禁卫军中当差的赵少武特别惊讶,他指了指前面的那个清癯的老者,“他怎么不交钱。”

城门官立马就道:“不进就滚!娘的!那是咱们县衙的钱师爷。你是哪来的?要么滚蛋,要么就给老子乖乖的掏钱。”

黑牛一把拉住赵少武,对那城门官点头哈腰,然后塞了十几文过去,“军爷,军爷,我这兄弟没见过世面,您别见怪。”

一共进去三个人,交给十五六文,城门官的面『色』好看些了,“进去吧。不要惹是生非。”

跟在最后瘦小的三子连连点头:“不敢!不敢!”

两人拉扯着赵少武进了城门,黑牛马上道:“我的赵……老弟啊!这里不是京城。不兴京城的那一套。到了这地界,就得按照这地界的规矩来。”

钱通正在掸裤腿上不小心蹭上的土,就听见这么一句。

京城来的吗?

他扭头看过去,黑脸犯倔的看起来不像是泥腿子出身,身上的衣服虽不打眼,但也是细棉布的。站在人群里昂首挺立,跟周围的人比起来,很有些鹤立鸡群。他身边的那两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跟他是什么关系。一个壮如牛,一个瘦如猴。三个人站在一起吧,说主仆不像是主仆,说朋友也不像是朋友,至于说亲眷,那就更不像了。

这么一个组合,站在一起叫人看着特别奇怪。

他就主动搭话:“京城来的?”

黑牛点头:“一个远亲的朋友,第一次到咱这地方,不习惯……不习惯……”

说这话,就拉着另外两人走了,看那个方向,应该是骡市。

萍水相逢,他也没太往心里去。衙门里还忙着呢,他得赶紧些。

在县里做了二十年的刑名师爷了,说起来也是心酸,愣是在县城的内城里连个小院子也置办不起。家安在了城外,进进出出就很不方便。

他这样的,在县城里是头一份。

老婆在家也骂了,骂他没出息,人家都有钱怎么就自家穷成这样了。到了儿子娶媳『妇』闺女出嫁的时候了,家里连一份像样的聘礼和嫁妆都置办不起。

可是怎么办呢?

要赚钱也容易,可那钱能拿吗?

王员外爱妾的小舅子想占寡『妇』的便宜『逼』死了人命,留下孤儿可怜无依。结果这小舅子被押来了之后,父母大人收了人家五百两银子,假装打了四十杖了事。他这个刑名师爷,县太爷给了五两银子封口,可这银子自己拿着烫手,悄悄的给那孩子送去了,省着用,总能熬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好歹能自力更生了,是吧?这事都不敢叫家里的婆娘知道。每年这样的事不知道要多少。光是县太爷分润下来的钱,说实话,二十年攒下来,怎么也够买房置地了。可就是干不来这些事能咋办。

早早的到了县衙,跟杂役一起,把县衙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

要不是一直这么卑谦,这份差事只怕早保不住了。

直到快到晌午的时候,县衙才热闹起来了。捕头上差了,县丞王大人也来了。各部的典吏也都到了。

这个说春风楼的俏娘的腰身有多软,那个说倚翠楼的绿玉姑娘一双玉足有多小。

好茶泡上,这就是县衙一天的开始。

两盏茶吃完,就又散了。彼此搭伴,去酒楼吃饭。他们是从来不缺饭局的。没有饭局,彼此也要攒个饭局的。

平日里钱通是不去的,也没人邀他。今儿王县丞就请了,“走吧……钱师爷,这点面子都不卖?”

不敢!

县丞也是上司,怎敢轻易得罪。

王县丞很会做人,请的人不止他一个,几个师爷和典吏都请到了。圆圆满满的,能坐两桌。一到桌子上,人家王县丞又叫酒楼给衙门里的捕头们送菜送酒,谁也不得罪。

钱通知道这次为什么要请他,不外乎是王县丞家想买城东的水田,可这些水田原本都是有主的。一共牵扯到二十七户人家。强买强卖,闹出了两桩人命官司了。

今儿酒桌上一坐,大家就都有默契了。

王县丞亲自把酒端在他面前,这杯酒喝下去,可就是应了。

可不应,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装糊涂的把酒喝了,只道:“还正准备跟王大人告假呢。学生岳母年迈,恐……学生准备带拙荆回乡探望……不知请月旬的假可否?”

不掺和,不惹事上身。干脆躲吧!

王县丞哈哈就笑:“准准准!”

从酒桌上下来,他就回县衙,收拾东西。他打算多拖一段时间。

谁知道东西还没收拾明白呢,外面就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了,找刘捕头,“……快……快……王大人……王大人……王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县令张大人这才到衙门,叫了王县丞的随从细问。

原来午宴散了,王县丞就被齐三贵齐员外请去了,两人准备去城外的明月山庄。两人分坐两辆马车,王县丞的马车在前,齐员外的马车在后,齐家的马夫跟着前面的马车走,结果走错了路,觉得不对,着急的往前赶了赶,就见马车上不见马夫,这才唬了一跳,跟齐员外说了一声,停下马车,把王县丞的马车给拦住了,可结果呢,马夫和随从都被打晕了塞在马车里,王大人去不知所踪了。

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官道上,在齐员外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张县尊都麻爪了,叫人请李县尉,又叫捕头和典吏刑名师爷,商量商量吧,这案子咋破。

孙典吏年纪大了,早不怎么到衙门了,不爱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这次倒是来了,就坐在钱通的上首,说啥啊?这事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被强迫卖田的农户。可这话他们能说吗?

这个一嘴那个一嘴的,刘捕头已经吆喝着要去抓人了,结果去请李县尉的杂役回来了,“……没找见李县尉……”

这是怎么话说的?

杂役就说:“……昨晚李县尉在倚翠楼……早上从倚翠楼也出来了……可就是出了倚翠楼之后就不知道去哪了……李夫人都急了,叫人正满城的找呢……”

可就是大半天过去了,没找见人。

厅里坐着的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吧。王县丞被人绑了,难道李县尉也出事了?

这边还没理出一个头绪呢,曹教谕的儿子来了,报失踪的,“……家父早上去城南吃云家汤包……如今都没回来……他老人家是带着两个仆从去的……仆从刚回来了,说是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俩……家父却不见了踪影……”

钱通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绝对不是一般寻仇的绑架案,这是要出大事了。

张县令哪还有心思查这事,只交代刘捕头一声,然后叫孙典吏和钱师爷,“写……呈报……”

他迅速的回了后衙,这几天坚决不出去。这事儿好像不对。

钱通出门买了俩烧饼一碗汤,在衙门对面的街上先垫吧点。今晚上是回不去了。回县衙的时候,又看到今早在城门处碰见的三个男子了。他也没心情关注,看了一眼,就迅速的回班房了。这呈报该怎么写,还不知道呢。

外面这三个,可不正是赵少武、黑牛和三子三人。

赵少武能气死,他们的任务单子只有两人,是两县的县令。可黑牛和三子倒是好,茶馆里喝了一碗茶出来,就恨不能把这汤县的所有官吏给宰了。

说好的三个人分头打探消息,结果这两人捆了三个了。蒙汗『药』喂下去,麻袋里一装,背出去往城外一处破败的寺庙里的枯井里一扔,就回来了。

“这么多人,怎么带?”赵少武气道,“回去的时候还有滨县要去呢。”

黑牛说的特别轻松,“留一个人看着,有两个人绑人就够了。”

娘的!

这回去船上都塞不下。

“那要不呢?”三子摊手,“绑了还能放回去?赵大哥啊,别看这些小官,一个个的富得流油……”

可殿下要的大贪,换了大的,将来自有新来的管下面这些小官小吏。

如现在这样,不管大小都往兜里扒拉,下面还不得『乱』了。

黑牛就耻笑:“兄弟,你在京城,你是不知道下面的苦啊。别觉得没有当官的,咱老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错了,兄弟,没这些玩意,咱的日子过的还要更好呢。衙门那门槛高,进个城门都得两文,进个县衙,别管啥事,先拿两钱银子给门子再说。你说咱小老百姓的,有几个去衙门的……”

这话叫赵少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之前对太孙的做法还有些不理解,但现在……真的!有一种这些东西就该千刀万剐的感觉。

这会子张县令缩在县衙不出来了。

想混进去可不容易。

三子挠头:“这可咋办?”

赵少武就笑:“一起出来办差的,你们哥俩都办了三个了,这个就留给兄弟我吧。”

黑牛眼睛一亮,“有办法?”

赵少武笑了一声,转身去了成衣铺子,换了一身富贵公子哥的行头。然后掏出怀里的拜帖,这是自家舅舅给的。这位张大人的姐夫,是自家舅舅的同年。每年,这张大人都不少给舅舅家送礼,当然了,官阶相差大,这位属于巴结舅舅的。

他把三子打发去雇马车去了,身边只带着黑牛。三子长的太猥琐,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反倒是黑牛,壮实的很,像是家丁护院。

到了县衙递了拜帖,门子只看这气度和衣衫就不敢得罪。再加上人家出手大方,扔过来就是一两。麻溜的跑到后衙去了。

张百寿正跟老婆念叨呢:“看到家里的孩子,千万不能出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豪强,这次的事还不定怎么了结呢?

结果门子就把帖子送进来了。

张百寿第一个感觉就是糟了,该不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也遭遇了意外吧?真要是这样,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他不敢出门,只叫人请了赵少武进来。

张百寿表示歉意:“……县城里最近不太平……贤侄……”

“这我知道。”赵少武低声道:“舅舅奉命下来办案,请了几位大人过去……不过张大人交情不一样,舅舅叫我过来请……说是有事相商……”

张百寿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怪不得!怪不得呢!”他擦了一把汗,“贤侄可知要查什么案子……”

赵少武就笑:“舅舅在家常夸您,又叫晚辈这么登门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啊!

看来礼也没白送,不管查什么,能把自己摘出来最好不过了。

“咱这就走吧。”张百寿赶紧起身,“已经失礼了。”

说着,就起身,又从抽屉里取了一个匣子塞到怀里,想了想,又取了一个荷包,硬是塞给赵少武,“拿着,见面礼该给的,要不然可就失礼了……”

荷包轻飘飘的,里面塞的肯定是银票。

赵少武心道:拿着吧,回去太孙还得另外再赏两倍。这事划算。

等赵少武面无异『色』的收了钱,这位的心就彻底的放下了。

为了不叫消息走漏,县令大人只带了一个随从。

出了门,三子架着马车,在门口等着呢。

钱通出了班房,手里拿着呈文,追了出来。看到一天中曾两次遇到的三人,他愣了一下。心里暗暗警醒,这三人都改了一次行头,肯定事有不对。

他把呈文递给正要上马车的张县令,想提醒一下。结果张县令一把把呈文给撕了,“钱师爷,你早点回去吧。这东西就不要写了。”

怎么就改主意了?

他这一闪神,张县令已经上了马车。他才要出声提醒,胳膊就被那贵公子打扮的男子给抓住了,对方摊开手掌,他就看见一面金黄的牌子,上面只有两个字禁卫!

他倒吸一口气,赶紧伸手捂住嘴,然后摇摇头,保证这事他绝对不会说出去。

然后就睁着眼看着这马车远去了。

赵少武和张百寿在马车上,三子和黑牛坐在车辕上,一人一边,那县令的随从,只能在后面跑着。

马车在城内走的慢,那随从还能跟上。有他跟着,出城的时候连盘查都没有。赵少武一直跟张百寿说京城里的事。比如吹嘘他跟着蒙将军去北康迎接太孙的事。如今太孙的事没有哪个当官的不关注。未来的主子啊。跟这位主子套上关系,那前途还用愁吗?

注意力这么一分散,等发现马车跑起来,把他的随从甩的远远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面『色』一白:“你……你不是……你是赵家的小公子……”

“我是啊!”赵少武轻声道:“我也是奉命来请人的……”

“奉……奉……奉命?”张百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奉了谁的命?”

赵少武一个手刀过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钱通是吓的心肝儿噗通噗通的跳,回到班房里,浑身都汗湿了。

孙典吏就问:“怎么?呈文不行?”

钱通摇头:“大人出门了……说……呈文不用写了……”

孙典吏面『色』一变:“带了多少人啊?”

钱通竖了一根手指,“一个。”

“坏了!”孙典吏起身,“不行,得……”

钱通赶紧拉住:“已经无人可以禀报了。”能当家的都没了。

可这丢失了主官,他们下面这些人也是要吃挂劳的。孙典吏坐下:“等……等消息……”

结果那随从一个人回来,县令大人跟丢了。

完了!这次真完了。

孙典吏叫上刘捕头,“走吧!咱们去府城一趟。这事光是呈文已经不行了。”

两人连夜到了府城,可泉州也正『乱』着呢。

从知府、知州、同知、到通判,一夜之间,都没了。

只知道几位大人去赴宴了,说是京里来了一位大人物,结果这一去可好,雅间里只剩下残羹剩饭,人却不见了踪影。谁都没见他们出来,可人就是这么消失了。

孙典吏到了知府衙门,就看到一副『乱』象。找了门子叫给知府大人递话,“咱们县几位大人都失踪了,请千万通融,帮咱们通报一声……这可不是小事……”

那门子就指了指大门外的几辆马车:“你们丢了大人?呵呵!他们连捕头和典吏都丢了,来的是师爷。还通报呢?给谁通报?你们丢了你们大人,我们还丢了我们大人呢?去去去!忙着呢,我们这正准备去巡抚衙门呢……”

啊?

“都丢了!”张文华为江北巡抚,此时看着一大摞的呈文,还有络绎不绝的往进来送的呈文,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都丢了呢?”

正愣神呢,外面匆匆来报:“抚台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本官知道不好了!”张抚台气道,“说,又是谁丢了?”

“不是谁丢了……”来人喘着粗气:“是来了……来了……太孙殿下……来了……”

太孙?来了!

张文华面『色』一变:这怎么该丢的不丢,不该丢的全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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