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雄和小芳匆匆上路。
他们没有直接上武岳官道,而是顺着羊肠小路, 拐了个弯,走不上十几里路,来到一处风景优美的小河边。
青青的草地,白白河滩,后面是起伏的群山如黛,简直令人心旷神怡。小芳欢喜得不得了,在草地上撒欢似的乱跑。
罗汉雄微笑着,看她乱跑。
这姑娘,下了窟窿山后,便病倒了,像这样自由自在地在野外撒欢,可能是多少年没享受过了。
前面,有一座庄园似的建筑,外面几十株槐树树、桑树,里面两座相连的院子,石墙石房,树枝上,扯着数根绳索,晾晒着十几幅一丈来宽的各色布匹。
有经验的人一眼便能认出,这是一座染布坊。
农家用棉、麻织的布,都是本色,要想裁衣做被,需要经过“染”的工艺,因此乡村里几乎每个村里都有染布坊,生意也很兴隆。
罗汉雄来到染布坊前。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板粗壮的中年妇女,她看到越走越近的罗汉雄,一个单腿跪地,手臂弯于胸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参见堂主。”
后面,跟着出来的几个染工,也全都“唰”的采取同一姿势,齐喝喝道:“参见堂主。”
这中年妇女是洪顺堂的朱雀分舵舵主,仇春玉。
这座染布坊,是洪顺堂的一个窝点。坊内所有的人员,都是洪顺堂的弟兄。
“仇大嫂,各位请起。”
罗汉雄摆了摆手。
仇大嫂站起身来,她打量了一下罗汉雄身后女扮男装的确小芳,问道:“这位妹子,您贵姓?”
小芳吃惊地问:“我……大嫂,您看出来我是女的啦?”
“废话,这还用看么?”
“那……”
仇大嫂道:“妹子,说实在话,你要想改扮,最好是扮成一个小丑丫头,还不引人注目一些,这样女扮男装,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反而不好,一会我给你装扮装扮。”
“行。”
罗汉雄在前呼后拥之下,走进染布坊。
这座染坊规模不小,有数十个一人来高的大缸,石臼、捣槽、风机,墙外堆着如山的茜草、黄栀草、蓝草。一股扑鼻的染料味儿。
罗汉雄直截了当地对仇大嫂说道:“我要去运一批货,去望山关,要几个弟兄跟着。”
仇大嫂是个快人快语的人,“堂主,我跟你去。”
“不,仇大嫂,你在此坐镇,随时派人打探武岳官道上的消息,负责接应,找几个手脚利索的弟兄跟我一起,就行了。”
“是。”
仇春玉痛痛快快地答应一声。
她又说道:“堂主,有件事,正要向您禀报,咱们得到顾大栓在桑树坡失踪的信息之后,尹士弟即刻派人,前往探查,结果一无所获,桑树坡那片桑林,确实古里古怪,但是咱们的人在那儿并未发现其他异样,那几间房子的‘一户逍遥庄’,遇到了一个老太,耳聋眼花,说是在山上养蚕为生,别的一问三不知。”
罗汉雄摇头,说道:“肯定不对,一户逍遥庄,绝对有秘密,等我从望山关回来,立刻前往追查。”
“是,尹士弟也是这么说的,他眼下已经派弟兄们,暗中监视,如有异动,就一举挑了它。”
“很好。”
此时,罗汉雄对于自己这个“堂主”之位,已经不再做任何推辞了。
权衡利弊,接任堂主,好处多多,何未原也肯定是全力支持,这支力量如果经过改造,将来是很好的武装基础。洪顺堂的人员构成复杂,各行各业都有,对于挖掘民众力量,极为便利。
仇大嫂很快挑选了好几个彪彪愣愣的小伙子,命令一个叫“刘一刀”的小头目带领跟着罗汉雄奔赴望山关。
罗汉雄问刘一刀,“看你这名字,刀法一定很厉害喽。”
“那是,”刘一刀得意地说道:“堂主,小人从前是卖豆腐的,十乡八寨,有名的豆腐刀王,说到切豆腐,一刀下去,分毫不差,无论你是买几文钱的,保准不用切第二刀。”
“咳,”罗汉雄笑了,“闹了半天,你是切豆腐厉害。”
算上罗汉雄和小芳,一行七人,坐了一辆两匹马拉的木架子马车,刘一刀坐在车辕上,一挥马鞭子,大家上路。
马车是木轮,坐起来很颠屁股,并不舒服,因此大家坐一会,便下来走一会。不管怎么说,对于长途跋涉来说,能有马车坐,已经很不错了。
走上武岳官道的时候,车行渐快,
“等一等——”
后面有人叫喊。
只见一个矮墩墩的汉子,背上背着个大包袱,正在快步赶来。
刘一刀“吁——”,喝住马车。
那矮汉子小跑着赶上来,满头大汗,他鞋上裤腿上,满上尘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朝着大家点头笑道:“各位老大,能否带我一段路,实在走累了。”
走远路的人,搭一段路遇的便车,是常有的事。
马车上坐了七个人,已经没有空地,但看他又累又乏的模样,又不好拒绝,刘一刀说道:“上来吧,大家挤一挤。”
“谢谢,”
那人踏上马车,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朝着众人嬉笑,“不好意思,今天赶了三十里路了,腿都走酸了。”
刘一刀挥一挥马鞭,继续赶路,他回头问道:“老大,你贵姓?”
“我姓朱,是个杀猪的屠户,村里爱跟我取笑,给起了个绰号‘猪头三’,嘿嘿,大家就叫惯了,你们叫我猪头三就行。”
“哈哈哈,”大家都给逗笑了。
猪头三自己也笑。
这事有点意思,猪头三,这是个贬义词,本义是指人头脑糊涂,不明事理,被人叫做猪头三是件很恼火的事,怎么这人反倒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小芳笑道:“大哥,你的脾气真好,别人这么开玩笑,你也不恼。”
猪头三说:“有一个人,不这么叫我。”
“谁?”
“我媳妇。”
“那她怎么叫你?叫官人?相公?”
“她有时候叫我老不死的,有时候叫挨千刀的,有时候叫天杀的,或是叫夯货……”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