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我回大队部,带着岳知青回家安排一下。小岳,你下午先休息,看看你还缺少什么东西,有什么问题问庆丽,或者去队部找我,需要什么可以列单子出来,我们先在队部仓库里找找,没有现成的就再想办法。
你是来帮助我们农民的,来给我们干活,为我们付出,基本的生活我们能够保障。条件虽然不像城里那么好,但是呢,我们这儿的人都挺好的,而且保证你和我们社员一个待遇。”
岳铮笑道:“这就已经很好了,我能继续做研究,能为农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大家还这么热情。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小谢都已经告诉我了,来了咱们这儿,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夜校上课,抽空做点研究,哪儿有需要我们就去哪儿,需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把柳树屯建设好。”
颜桂香:“……”
王庆丽:“……”
我的娘呀!她不该叫谢斌斌,她该叫周扒皮啊。
在大家的帮助下,岳铮顺利的在柳树屯安家落户了。
下乡知青的户口是随人走的。
柳树屯给下乡知青立了集体户,户长就是第一位下乡知青孙立伟,他是第一个办户口的。岳铮以及后面再来的知青,他们的户口都会落在这个集体户上。
晚上,夜校上课。
严东生带着岳铮看了看夜校的办公室、资料室和实验室,“虽然条件简陋了点,但是,这儿的整体氛围特别好。大家都支持我做研究,我说什么,他们都尽力去帮忙。他们还怕我有压力,跟我说尽力就行。这个研究所是公社正式批准的,才刚刚成立没多久。铮铮,你来了真的太好了,我有信心一定能研究出东西来。”
岳铮笑道:“我相信你。你是我爸爸最得意的学生。我来之前,干校那边的军管负责人去了学校一趟,把爸爸的研究资料都带走了,说带回干校让爸爸把已经损毁的部分补齐,就把资料送到这儿来。还有其他系的资料,都会送过来。
师兄,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我们一定要好好使用那些资料,不辜负这些好心人的支持,研究出成果来回报大家。我爸爸要是知道我们在这个时候还能不受打扰的工作,一定会非常开心的。要是知道我们能研究出成果来,一定更高兴。”
“嗯。我一定会努力的。铮铮,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工作。”
“我也是。”
俩人相视一笑,岳铮突然来了一句:“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严东生:“……”
看来小谢已经向铮铮灌输了晚婚晚育、事业为先等思想,并且成功地被铮铮接收到了。
成吧,研究不出成果来,他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严东生,加油!努力!
☆
岳铮当天晚上就和钱高韵住进了一间屋子,俩人叽叽喳喳地夜谈。
钱高韵跟岳铮讲了讲庆丽姐妹俩和父母对抗的光辉事迹,并感慨道:“我一来就被这个村子吸引住了。想当初我还想去最艰苦的地方,不想来这儿呢,是县里的何书记劝我来的。很快我就发现,我来对了。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充实又快乐的。”
岳铮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全身都是高兴劲。”
“嘿嘿。”
岳铮问钱高韵:“当时颜主任说我可以住到华清同志家里,你好像很激动的样子,为什么呀?”
“我当然激动啊,那可是华清姑姑。是咱柳树屯的镇屯太岁。”
岳铮:“……哈?”
“咱们柳树屯,之前最大的一户人家,姓王,就是华清姑姑家,她叫王华清,整个屯子的地都是她家的。闹鬼子的时候,王家组织人对抗鬼子。华清姑姑的父亲和两个兄长都牺牲了。临死前,华清姑姑的父亲把地全都分了,求村里人看在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欺负人、没害人的份上,照顾一下他的妻女,还有儿媳妇和孙子。
没过多久,华清姑姑的母亲就去世了。她的嫂子改嫁了。华清姑姑把自己家的大房子也捐了,成了村里的小学,她一个人带大了侄子,供他上了大学,在城里安了家,自己一个人留在村里,守着这片土地。
我跟你说,咱们柳树屯全体社员,以前都在华清姑姑家混饭吃。庆丽跟我说,咱们这儿之所以能有这样对妇女同志友好的气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华清姑姑,她是第一个起来号召打鬼子的人。为了打鬼子,她连家都没了。大家都记她的恩呢。
当然了,也是因为有颜主任这样好的妇女主任。”
钱高韵倒也不是真的傻,说这些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虽然柳树屯风气正,她也还是直觉地不敢大声说华清家以前是地主的事。
说完了,她又警告岳铮:“你出去别乱说啊,你说了就是和柳树屯全体社员为敌。华清姑姑家的地都分了,钱也用来打鬼子了,满门忠烈,划成分的时候也是贫农。华清姑姑每天下地干活,比我还能干呢。她还是小脚呢,都能拿满工分,我们这些好好的大脚姑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干呢!我肯定要好好干!”
岳铮:“……”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啊!
她笑道:“我知道。华清姑姑是贫农,我自己还是狗崽子呢。我爸是大学教授,我妈在农业部,俩人都在干校劳动呢,还是不同的干校。我爸在京郊,我妈去南边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钱高韵:“……”
琢磨了两秒,她说:“你给他们写信呗,干校又不是与世隔绝的,你要多说你想他们,说你没他们不行,期待和他们团聚,再说说你在这儿过得不差,你爸妈就会高兴起来,坚持下去,等着和你团聚的那一天。”
岳铮问她:“你不介意我的身份?”
“你啥身份?”
“没什么。我觉得你的建议很好,明天我就给我爸妈写信。”
回应她的是钱高韵绵长的呼吸,夹杂着一点点轻微的呼噜声。
黑暗中,岳铮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