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补充了睡眠后的塞索斯缓步走上天台,本想透透气,在看到若木的背影愣了愣。
以两人相处不算短的时间来说,这人的作息完全颠倒,按照经验他这个时候应该在房间睡得天昏地暗才对。
看着他手肘抵在半人高的墙边,撑着下巴望着下方的街道,塞索斯更是有些像是恶作剧般的放缓了脚步,像是在沙漠中捕猎一般,临到他背后时才猛地一抬手,重重的拍到了若木的肩膀上。
“啊,被吓到了。”
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让塞索斯想起了此前在枫丹见过的那位有着猫耳与猫尾,明明是人类,却像是机器一般运作的少女。
随后若木才后知后觉的,像是配合他这小小的恶作剧一般,故意把手中的东西像是被吓到似的丢了下去。
随后下方传来了一阵堪称撕心裂肺的惨叫。
听声音并非是被砸到而产生的痛呼声,更像是被什么奇诡的东西吓到一样。
塞索斯一边扒在天台的边缘处使劲往下看,随后询问身旁的人,语气中带着些责备,“你刚刚把什么东西丢下去了?高空抛物很危险啊。”
“啊,一位去朋友去纳塔出任务的朋友寄过来的小特产。”若木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只大概这么大的……”他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
塞索斯看着他比划出的大约有盘子的大小,更是担心楼下被砸到的人,一手撑在边缘的护栏处就想跳下去看看伤者的情况。
“蜘蛛。”
塞索斯手一软,差点没从天台上掉下去,七手八脚的带着些狼狈的扒在护栏上重新爬上了天台,白了像是故意慢上两拍才伸出援手的若木一眼“说真的,你哪天要是被人打死,我一点都不意外。”
“那我还是好好活着,争取让你意外点好了。”若木继续撑着下巴,看着除了下方除了撕心裂肺的男高音惨叫外十分平静的蒙德城,由衷的感叹,“蒙德城竟然连最基本的外来物种入境筛查都没有,还真像是一群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
“毕竟世上像是你这么缺德的也不多见。”
他嘴上是这么说着,可出身须弥,更是在沙漠中或是雨林中都可以称得上阅历极为丰富的塞索斯显然对这座似乎永远风平浪静的蒙德城有更深的感悟,“他们确实被保护的很好,在我们那,刚刚懂事的孩子最先被教授的就是学会对四周抱有警惕,不管是脚下,还是天上。”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嘛。”他朝着城内那座耸立的雕像看去,无声的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转而看向突然间情绪有些低落的塞索斯,他弯下腰从脚边的盒子里一阵翻检,拎出只瓶子拧开捏出一颗递出,“要不要吃点糖。”
“嗯,谢谢。”
在接过糖果时塞索斯的余光瞥到他手中装着五颜六色球状物的瓶子,在将手中的糖果放在嘴里时,还在心里发出感叹,这人虽然缺德了些,坏心思也多了些,道德方面也十分……略有瑕疵,但总归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随后他皱了皱眉,这糖果……似乎有哪里不对。
极薄的外壳因为牙齿的剐蹭而破裂,其中甜的惊人的液体夹杂着果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击了他的味蕾。
美味自然是极为美味的,只是塞索斯仔细看了看被放在一边的瓶子……
那些细微的本以为是晃动瓶子而产生动作的糖果,仍旧有着些许细微的动作,就像是活物一般,不如说它们本就是活物。
“喂,别吐啊,很贵的。”若木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塞索斯的嘴巴,“两千多万摩拉可就才一公斤。”
闻言,本想吐掉的塞索斯喉头动了动,皱着眉咽了下去。
“蜜罐蚁你应该听过吧?”
塞索斯点了点头,这种被同伴们挑选后以花蜜畜养,在腹中储存蜜汁,直到腹部撑得像是一颗圆润的宝石一般,随后在食物匮乏的时期得以让族群吸食的活体仓库虽然在须弥并不多见,却也能在绿洲中寻到些许。
不过因为沙漠过于恶劣的环境,导致它们在纳塔的分多更一些。
他曾经听缄默之殿的长辈提起过,那时候的那位长辈在当做趣事给小辈们提起这事仍旧是满脸的幸福之色,虽然数量极少,却仍旧在须弥城卖得了高价,让缄默之殿在一段时间内无需为物资而发愁。
那时候年龄尚小的他在听到这则像是被当做趣事分享的“沙中偶遇的宝藏”的故事后,曾经他小小的脑袋里对于那被当做粮仓与工具而使用的蚂蚁产生了些许的同情,而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那些情绪最终也如掌中的细沙一般流逝。
那时候,被沙漠的风沙磨的在没有一丝一毫棱角再无英雄气概,满面沧桑的老人环顾着如他一般腐朽破败的建筑,眼中的幸福之色退去,只余下些许不易察觉的哀愁,那时候的他读不懂,后来却慢慢懂了,只是没有了机会将他的所见所想再讲给这位长辈。
“我还以为你会谴责我不人道。”若木看着若有所思的塞索斯,随后从罐子里拎出一只抛进口中,随后被那带着花果香的蜜糖抚慰,眯了眯眼睛。
“曾经有位长辈跟我们说,人类总喜欢将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其他个体身上,然后自我感动到不能自已。”
塞索斯也将手伸进罐子,随后对着太阳盯住那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般的腹部,“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如果长大后还能与自然和动物共情时,就该好好反思是不是最近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野外被挑选出的蚂蚁,作为群体生命也只是履行了自身的责任与使命,这是刻在血脉中无法违逆的本能。
它们没得选。
至于被人们挖出当做一笔丰厚的宝藏挖掘、捉补、圈养、贩卖或是食用的蚁群也只不过是成为了另一种昂贵的猪羊牛马一般。
而那位长辈后来为了保护族群,死在一场裹挟在狂风来袭的兽潮中。
他本可以选,也有选择的权利与机会,可他放弃也违逆了求生的本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将生存和与家人团聚的机会留给了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