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阿贾克斯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漫天风雪中急速靠近的巨兽,他持剑的那只手有些颤抖,随后他将另外一只手搭了上去,紧紧地握住剑柄。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过求生的意志,无论是面对狼群,还是面对即将要夺走他年轻生命的巨熊。
“人生中第一次冒险就以这种草草收场,他们会很难过吧,我都还没听过托克喊我哥哥呢,真不甘心。”
他看向若木,脸上伤口处渗出的血给少年稚嫩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坚毅与成熟。
“等会我拖住他,你能跑就跑吧,要能活着回去替我……”
若木摇了摇头,面色惨白,“我根本跑不掉,”
他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他艰难却又坚定的向前走了几步,挡在阿贾克斯面前。这时候阿贾克斯才看到他背后由最初那只狼袭击时留下的深深爪痕。
衣服上的血已经变得暗红,并未再有血液渗出,不知是因为已经近乎流干,还是因为严寒将失去温热血液逐渐失温皮肉冻的已经坏死。
“你是个好哥哥,之前是我想的太多,又太敏感怯懦。”
“这句话该我说了,能活着回去的话……你帮我在墓碑上加上姓氏吧,”
他回头看向阿贾克斯,难得收起了一贯让阿贾克斯看着相当看不顺眼的疏离笑意,变得真诚又纯粹,眉眼弯弯。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哥。”
……
渺小的人类少年与狰狞凶残的巨兽形成鲜明的对比,阿贾克斯看着站在巨兽面前的若木,死死地咬着嘴唇。
第一次,他那么发了疯的想要得到力量。
也是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的无力。
曾经他也想要得到力量,想要力量来证明自己的成长,证明自己的勇敢。
他打服了海屑镇所有同龄甚至比他更年长些的孩子,哪怕遍体鳞伤却仍旧在胜利后开怀大笑,
他抹了抹眼角的冰晶,他在心里抱怨着,这汗结晶后扎的他生疼。
他最后看了若木一眼,比他矮上一些的少年弯腰从地上团了团雪球,要用尽全力的砸向看向他的巨兽。
“嘿,孙贼。”
巨兽像是被激怒一般,不再去看阿贾克斯,愤怒的嘶吼着直立起身,高高的扬起前爪打算将面前的小人拍成肉泥。
地面上突然传来比之前巨熊奔跑时更为剧烈的震动,震得甚至两脚直立的巨兽都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一道裂缝就那么不偏不倚的出现在两人的脚下,其中透着暗紫色让人不寒而栗的微光。
巨兽恢复平衡后重新四肢着地,它看了那道裂缝一眼,呜咽着以比之前刚群更加卑微怯懦的方式飞快的离开了。
……
阿贾克斯猛然睁开双眼,撑着手中哪怕昏迷仍未松开的短剑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飞快的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若木的身影。
凭着最后意识消失前的记忆,他记得自己和若木掉进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抬头向上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裂缝,只有蒙蒙的雾气和暗紫色的天空。
“还行,勉强算合格,”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阿贾克斯暂时松下来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刚才已经查看过本该空无一人的地方却突兀的出现一道身影。
白色的长发上只在侧面佩戴了只蝴蝶振翅的装饰,在说过话后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身旁躺着之前不知所踪的若木。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们吗?”
阿贾克斯走过去席地而坐,将若木扶到自己的身上,在确认还有呼吸后,他松了口气,一时间被攥紧的心脏瞬间得到放松,让他有些眩晕。
阿贾克斯捂了捂额头,眩晕感退去后,开始检查若木的伤势。
沾满血的外套已经被粗暴的扒掉,至于为什么阿贾克斯能判断是粗暴的扒掉……
衣服的主体已经不在,只剩两只袖子可怜又有些滑稽的坚守在若木身着衬衣的胳膊上坚守着不肯放弃作为外套的职责。
背后见骨的伤口被随意厚厚的撒上了一层不知是什么磨成的药粉,随着动作还偶尔的会掉下些粉末。
“丝柯克,不算救,死在我暂住地太晦气。”
女子的语气冷漠且疏离,阿贾克斯觉得,她大概是属于那种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人。
“那……谢谢?”
阿贾克斯从地上起身,扶起昏迷若木冲她弯腰道谢。
“这位……丝柯克女士,请问这里是哪,可以不可以告诉我怎么离开?”
这次,丝柯克没有回答阿贾克斯的问题,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让他心脏狠狠的跳动的问题,
“你想要力量吗?”
“你……您……真的可以吗?”
阿贾克斯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很强,非常强,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强,没有缘由,只是直觉。
丝柯克在他问出这句话后,脸上带了些笑意,只是那笑意让阿贾克斯有些毛骨悚然。
她弹了弹手里突然出现的长剑,之前脸上的笑意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想学,我便教。”
……
…………
【开门了,赶紧上线揍大贤者去。】
【刀在手,跟我走,救草神,杀贤狗。】
若木晃了晃脑袋,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屏幕,随意的往群里回了几条消息后从柜台的座位上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坐回座位,喝着水的时候,他仍然盯着屏幕,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不真实感,却又有些似曾相识。
他揉了揉额头,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的。
门口挂着的铜制铃铛响起,他抬起头习惯性的开口。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戴着口罩的却仍旧能从眉眼中看出是异国来客的金发少女冲他弯了弯眼睛,友好的笑了笑,环顾了这家不算大却能从装饰看出店主用心程度的花店后开口。
“我想要帕蒂……玉兰花。”
在他为少女打包花束时,两人简短的聊了聊,若木发现,少女对花的了解甚至比他还要细致全面。
少女在他忙着的时候看到了他柜台旁边摆放盛着水的圆缸。
“里面种了什么吗?”
若木朝着她指的那处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摇着头笑了笑,“确实种了,据说是睡莲。”
“据说?”
少女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这种的什么东西还能据说吗?
“我大学的时候就在养了,当时得了些种子,看着确实是睡莲的,种下去好久没发芽,毕竟是第一次种的东西,我也不太甘心,就干脆扔里面偶尔换换水一直留着了,估计早烂了,”
若木加快手上的动作,最后漂亮的收尾后将花束拿起,走到少女旁边。
“呐,给您,包好了。”
少女的指尖点在水面上,因为她的动作水面产生了些许的涟漪。
她静静地将手指停在水面,水面上的涟漪却久久未散,随后一朵接一朵的花苞和片片莲叶从下方的水面上绽放,铺展。
“这……”
金发的少女眼角含笑,抖了抖手指上的水,看着若木抱着的花束。
“手艺不错,送你了。”
若木看着即将走出门的少女,又看了看池子中的睡莲,虽然想说她哪怕这花束送给自己也要给钱,但还是忍住了。
少女回头看见他这副样子,又笑了起来。
“你该醒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说罢,少女没有再停留,转身拉开了店门。
若木想要追上去,却在追到门口时踩到了一件物品,若木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那是一张主体为红色边缘却像镀了金一般闪耀的面具。
质地厚重且色彩艳丽,面具上的笑容极其狂妄。
随着少女拉开的大门又彻底关上的大门,门上的铜铃叮当作响,若木眼前的画面瞬间碎裂成无数的亮点,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中。
在意识沉没于无尽的黑暗中的最后时刻,他似乎还隐约间听到一阵诡异无比带着戏谑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