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石料已经运到,您是否查验一番?”
寿州漕运衙门,一个老吏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发运使请示,发运使,即宋朝的护漕使。
“这次采用的哪里的石料?”
发运使陈周不紧不慢呷了口茶,缓缓开口。
“回大人,这次的石料来自大杨村。”
“大杨村啊,那就不用查验了,直接入库吧,明日直接加固河堤就是。”
陈周听到是大杨村供料,想起昨日心腹对自己的言语,以及大杨村对自己的孝敬,当即拍板决定。
老吏听到发运使大人如此说,知道他必然是收了好处,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既然上面这么说了,自己又何必找麻烦呢,大人发话了,直接照办就是。
“大人,这石材是不是有些脆薄?”
翌日,一应石材被运送到河堤上,负责加固河堤的河工敲了敲眼前的石材,向着老吏开口问道。
“陈大人说了,此次石材乃大杨村所供,看似脆薄,实则坚固耐用,尔等无需多心。”
听着老吏如此说,河工也将信将疑的加固起河堤。
“二蛋,你这法子还真好使诶!”
“村长,不是跟你吹,咱的脑子从小就好使!”
“回去大大有赏!”
“嘿嘿!那多谢村长!”
“嗳!大杨村的那几个,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把石料运来?”
“好,好!俺们这就过来!”
看着面前的石料,吴辅虽然从工头那里得知了老吏的解释,但心底总有不好的预感。
直到大水溃堤而出,席卷村庄,吴辅看到家中老小被洪流冲走,纵然奋力向前游去,终究追赶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水中。
一行泪水从吴辅眼角无声滑落,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闪烁坚定又危险的光芒。
“水,退了。”
吴辅站起身,腰间插着一把镰刀,这是逃难之际,顺手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镰刀,还挺好使,山上这段时间,多亏了这把镰刀开路、狩猎、劈砍树枝,不然还真不好过。
看着身后站起来的十几个人,吴辅心中一痛,自己带着同村二十多人到这里避难,但阴冷的环境和短缺的粮食,还是让一些人被冻死、饿死。
“发运使!漕运衙门!我们来了!”
一行人踏在泥泞的地面上,眼神却无比坚定。
“大人,水退了!”
周都监面露喜色的冲进州衙大堂,向陈洪报喜。
“好!终于退了!命百姓出城清理道路上的杂物淤泥,另外在城外布棚施粥,准备接济灾民。”
“那是否允许他们进入城中?”
“不可!如今城中粮食亦是短缺,且房屋不足,若将他们纳入进来,势必会闹出乱子。
在城外给他们施了粥,引他们到附近州府求生,待本州清丈完田地,再招他们回来。”
“是,大人。”
寿州城外,吴辅带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几口烧的沸腾的大锅,四周不断有流民向这边赶来。
吴辅给了众人一个眼神,众人悄悄散开,混在人群中向着城门口围去。
“大人,这粥为何如此稀薄?朝廷不是有条文,每人每日五合米吗?”
稍有过见识的人一瞅这米汤就知道,保准是哪位大人给吃了。
“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打粥的士卒显然没什么耐性,怒骂一声,盛了勺清汤给一旁的流民。
“军爷,不知俺们何时可以入城?城外阴冷,俺们想求一处容身之所。”
“那你们别想了,大人有令,今年不似以往,不准尔等入城,施了粥,尔等就往附近州府乞活去吧。”
“大人,不要啊,俺们愿意入伍,愿意入伍!”
“你们也想吃军粮?不妨直说了,州府粮食不多,不管是赈粥还是募兵,州府都吃不消,打个折扣给你们米汤那都是好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待大人清丈完你们的田地,你们再回来耕种就是了,不过今年的秋种你们怕是赶不上了。”
闻言,众人面色一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难接着一难。
“老吴,咱们怕是进不得城中啊!”
“无妨,城中粮食不多,若无外粮汇入,城中必乱,我们届时趁机入城,若有外粮送来,我们趁机混入其中。”
“好,俺们听你的!”
众人在城外一连待了十余日,所幸流民不少,夜里点起火堆,互相依偎倒也能取暖。
清晨,一阵惊呼声将睡的浑浑噩噩的众人惊醒。
“粮食!有粮食来了!”
只见大路尽头驶来一队马车,马车上载着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流民们见状惊喜不已,不拘是豆子、稻谷还是麦子,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去去去!”
还不待流民们多看一会,一队队士兵从城内涌出,护在车队四周,将靠近的流民驱散。
看着杀气腾腾的士卒,饿了十余日的流民虽有垂涎,终究不敢上前,只得眼睁睁看着车队驶进城中。
“大人,光州有富商运粮来了。”
“运来了多少?”
“只运来稻米二百石,大豆一百石。”
“不够,杯水车薪!”
“来人说,道路初通,属实不好走,而且途中多流民,只怕不安生,未敢多运。”
“照例将粮食买下,先每人分一点,城内城外,皆是近乎断粮,要安抚住百姓。道路既通,让富商继续运粮。”
“是,下官这就去办!”
任家米铺,任掌柜看着门外不时探头的百姓,也是忧愁的来回踱步。
“掌柜的,何时有粮啊?再不来粮,我们家就要断顿了!”
“是啊!我家都喝了几天稀粥了,什么时候有粮,掌柜的你给个准信啊!”
“你们别急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什么时候有粮,我也不清楚啊!”
打发完守在门口的百姓,任掌柜让小二关了店门,自顾自的歇了去。
“啊!好汉饶命!”
任掌柜刚转进卧房,身后就转出一人手持利刃抵住了脖子,顿时求饶。
“饶你简单!漕运衙门在哪?发运使住在何处?”
“这,这,小人不知啊!”
“还不老实!”
背后之人将手中利刃向上一送,一抹血迹渗出,惊的任掌柜当即将来人问的情况如实告知。
来人得了消息,随手将任掌柜打晕,捆了起来,又塞住了口舌,翻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