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多年前张家来了个所谓游历世间的老神棍,断言说张鹤轩在张家生活,活不过十六岁。
而且张鹤轩克张家长辈,必须离开长安,在十六岁之后方才能回家和家人团圆。
十六岁过,死劫破,张鹤轩往后必然顺遂。
一开始张家是不信的,但是自从张鹤轩出生,张家便三天两头出事,小辈之间的小磕小碰不算什么,总的就是小打小闹不算大事。
但是直到张鹤轩他奶奶半夜起来上厕所摔断了腿,没几日他爷爷也摔断了腿,二老躺床上整宿的难受,贴身伺候老人的小辈,将老人都难受看在眼里。
除了老人,张鹤轩本人也是身体受了母体牵连有余毒,夜里经常喘不上气,一副命不久矣的可怜样,和老神棍说的活不长的症状非常像。
张家方才将老神棍的话听了进去,觉得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怎么办,那只能把张鹤轩“流放”出长安了。
“流放”远了吧,怕他不安全,“流放”近了吧,怕继续克长辈克自己,思来想去,就将他放在了距离长安隔着一座城的县城永吉县。
担心张鹤轩自己出意外,张牛力的弟弟张大力自告奋勇说自己年轻力壮不怕克,跟着去了永吉县照顾张鹤轩,陪伴他长大。
张鹤轩自己是不能回长安见亲人的,但张大力可以。
因而每年张大力总要回去几次,留张赫宣自己在这边,好在每次时间都不长,张鹤轩本人倒没什么感觉。
只是总是和叔叔相依为命,他只从叔叔嘴里听说有其他家人的存在,看看张大力带回来的家书,聊以慰藉。
后来八岁那年,碰见了聂慎儿。
一见慎儿误终身,张鹤轩平静如水的心,第一次有了活力,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缠着慎儿交朋友。
随着日渐相处,和年岁的增长,这份朋友间的喜爱,渐渐的变了质。
到如今,他早已将慎儿深深放在心里。
或许,这便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吧。
张牛力夫妇过来找张鹤轩的时间,比张大力预想的还要快,几乎早上快马加鞭的家书到张大力手里,三日后人就到了。
除了张牛力夫妇,还有张家小辈也来了。
张家小辈第一次见到长辈们口中说的,从小在张家外边生活的,身体不好的哥哥张鹤轩。
几乎一整日,张鹤轩都在忙着认人,熟悉爹娘。
爹娘给他的家书是没断过的,因而张鹤轩对爹娘很有感情,第一次见到人,张鹤轩不争气的红了眼,扑到爹娘怀里撒娇。
张家的热闹,聂慎儿没有参与,照旧日常在回春堂坐堂诊治病人,不料到了下午,她回家的时候,瞧见张鹤轩拿着个小板凳坐在聂家门口。
瞧见终于回家的慎儿,张鹤轩迎上去,腼腆的笑着,没有小时候那么落落大方,却更添几分韵味,“慎儿,你回家了。”
聂慎儿瞄了一眼隔壁半打开的大门,瞧见里边探出几个小脑袋,眼巴巴的瞧过来,像几只好奇的小猫似的。
聂慎儿收回目光,颔首道,“今日和爹娘过的如何?”
“甚好。”张鹤轩说道,他身高腿长,如今已然比聂慎儿高一个头了,二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他身上有些淡淡的清香。
聂慎儿常年和草药打交道,身上始终弥漫着草药的淡淡气味,闻着十分清爽。
“进来说?”聂慎儿问。
张家大门的小脑袋们几乎要探出半个身子了,全都好奇的瞧着张鹤轩和聂慎儿。
张鹤轩点头,忙和慎儿进了屋子。
方才早半个时辰聂风和屏花便回家了,此时都在厨房里忙活着。
其实聂家有请厨子和干活的人,但屏花和聂风闲不住,一个月总有两三天还是要亲自做点好菜吃。
有了聂慎儿的医馆,聂风和屏花算是享福了,几乎不用做什么重活。
从前屏花还要出门接洗衣服的活计,维持家用,现在全家人的衣服,已然早就请人清洗了。
聂风也很少出去捕猎了,因为想吃肉完全可以去集市买,聂家不缺这点买肉钱。
聂风和屏花节俭半辈子了,人到中年,倒被聂慎儿养的很好,屏花和聂风手上常年干粗活留下的茧子,甚至都消了不少。
进了院落,只见院落的桃花开了,地上铺了不少。
这是慎儿特地吩咐不必清扫的,过个一日再清扫也成,她就喜欢看桃花开了铺满地的模样。
桃花树是慎儿去年叫人移植进来的,除了桃树,院落一角还种了各种各样的花,她每日起来就会给花浇水,如今春季正是百花开的季节。
整个院落的花和桃花相互映衬,十分美丽。
桃树下有打磨平整度石桌,两旁放了相配的石凳。
聂慎儿拿了茶水出来,招呼张鹤轩先喝着,她则照常去洗了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用绒圈锦包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坐在张鹤轩对面擦拭。
张鹤轩抱着陶瓷杯,吹了吹浮沫,浅尝着,眼巴巴看着对面的慎儿,一副有话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聂慎儿自然是了解他的,见此,好笑道,“想说什么说便是。”
张鹤轩犹豫两息,说道:“慎儿,你对我什么感觉?”
聂慎儿张口就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张鹤轩一滞:“......”
这个答案叫张鹤轩有些泄气,但又在情理之中,慎儿对待他一直是落落大方的,从不见小女儿家的羞涩。
虽然他开心慎儿在他面前保持着纯真本性,但太坦荡了,坦荡得叫他心慌,好像只有他自己在为这段朦胧的情意腼腆喜悦一样。
“那除了好朋友之外呢?”张鹤轩不死心,继续问。
聂慎儿一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的模样,保持着淡然又天真的表情说:“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张鹤轩:“......”
更扎心了。
“慎儿,我.....”瞧着慎儿虽然已然倾城,但还尚存着稚嫩的面庞,张鹤轩忽的就问不出口了,他觉得自己像个禽兽。
在慎儿隐含戏谑的眼神下。
随着长开了容貌越发精致好看的少年,苦恼的皱着眉,说:
“我爹娘说,明日便想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