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色仿佛满树的银光。
压弯了院墙角落海棠树的枝桠。
也照亮了院子里的各个角落。
树梢吐蕊的花苞宛似含情脉脉的少女。
羞涩地捏着兰花指遮挡住了半边脸，只等意中人挑起面纱。
静谧的夜晚。
晚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
时值1月末尾，气温已经低得让人哈气成雾。
周扬是25号半夜从东海回到园子里的。
连着开了两天的紧急会议，整个人也是疲惫不堪。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身体本来就抱恙，此时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十分的困倦。
不过此刻。
屋子里仍然是灯火通明。
秘书顾为刚一直在忙着跑进跑出，园子里的服务人员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很不对劲，一个个地都面色严肃。
没有人说话，只有眼神的交流和碰撞。
大院里今晚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是接到通知后紧急入京的南江书记顾南北。
不过此刻。
对于眼前这一位为什么会如此紧急地召集自己入京。
顾南北心底仍然是满腹疑惑。
不过老领导召见他自然不能怠慢。
几乎是接到办公厅副主任蒋莹莹的电话之后。
顾南北立马就吩咐秘书订了赴京的航班，随即连夜入京。
等他赶到院子这边的时候。
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了。
连夜赶路，又是大冷天，即使是全程都待在机舱或者车子里，顾南北仍然有些吃不消。
好在一进屋子。
顾为刚立马就给他送来了热水和毛巾。
洗了把热水脸。
一碗姜汤下肚，整个人身上也是蒸腾起一团暖意。
原本略显的有些僵硬的手骨节也渐渐舒缓开。
“行了，小顾。”
“你先去忙你的吧。”
“对了，领导一直到现在都没睡？”
侧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书房，顾为刚心底也是直打鼓，完全不知道周扬这个时候要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一路上。
他脑子里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之前眯了一会儿。”
“不过也没多久，劝也劝不住。”
“您等会再劝劝领导吧，他最近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这连着几天睡眠都严重不足。”
顾南北闻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迈步朝书房走过去。
书房里。
空气中飘着一丝浓郁的茶香。
此刻，周扬仍然伏在案前奋笔疾书写什么材料。
顾为刚也不说话。
平静地走进屋子里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
浑身打了个冷颤。
时间也一点一滴地过去。
其实从走进屋子里开始，顾南北就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不是十分好。
此刻看到周扬紧锁的眉头。
心里更是疑惑万分。
一直等到茶过三巡，耳侧这才听到周扬略有些唏嘘的声音。
“让你匆匆忙忙赶到京城来，身体还吃得消吧？”
“这人老了，身体确实是大不如前。”
“我之前还想着让你天亮了再过来，但是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啊。”
盯着沙发上的顾南北。
周扬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来说道。
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什么。
不知不觉顾南北也已经六十一了。
虽然在班子成员里面，这个年纪还算不上太大。
但是正如周扬此前所说。
时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最为公平的。
一旦年纪上来了，不服老都不行。
他自然看得出来顾南北脸上的疲态。
连夜赶路本来就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更何况此刻的顾南北怕是心里也是疑虑重重。
回首想一想。
真的是人不如故啊。
十多年前周扬入主天东的时候。
顾南北时任鹭岛大学校党委书记，那时候的顾南北还年轻。
现在嘛也已经垂垂老矣不复当年了。
“还行。”
“老领导，我的身体一向都还可以。”
“就算是有几个小毛病也是难以避免的。”
“这年纪上来了多少这里或者那里有些小问题。”
“倒是您这边，我听小顾说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这么连日累夜地不睡觉也不行，我看您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休息休息。”
“工作固然重要，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其实顾南北一进门就发现了周扬的脸色不是很好了。
而且此前顾为刚到机场去接他的时候。
路上也说明了一下近期领导的状况，所以顾为刚才有此一说。
不过顾为刚内心倒是很清楚。
自己担任南江书记，每天要做的事情都是堆积如山。
到了周扬这个地位，考虑的问题又是何其之多。
外人只看得到他表面的无限风光，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背后的不容易。
官场最是消耗人的精神和体力。
萧林升同志在几年前出任京城市书记的时候，仍然是满头乌黑的头发，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六十的样子。
但是现在不到五年时间过去。
满头黑发如果不是依靠染发剂的话，怕是早就只能看到一头白发了。
不说这个。
就连身体都明显看起来佝偻了几分。
不似往日的那种笔挺。
“你老顾倒是想的通透。”
“都说江南的山水养人，我看你顾书记在南江还是很适合的。”
闻言顾南北笑了笑。
江南自古就是气候宜人，物资富饶之地。
不过以前的江南府可不是如今的南江。
正儿八经地说起来。
历史上的南江府应该是几经变化，囊括的范围是极其广泛的，既包括现在的南江，也有西江。
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包括了苏东，东海等地。
当然了。
江南的山江南的水，养人是一句真话。
这两年到南江省任职，他很是适应那里的气候和饮食。
但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在官场上，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会在哪个地方终老。
他顾南北如今已经一只脚迈进了决策圈的门槛，自然有更进一步的心思。
“行了，不说这些了。”
“这一次叫你过来确实是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征求你个人的意见，同时也是给你提个醒。”
“这几天连着召开了两次人事工作会议。”
“相关的消息，你顾南北应该也耳有所闻吧？”
闻言顾南北点了点头。
召开人事专题工作会议的事情他自然是早就听到了风声。
毕竟会议的简报他每天都看得到。
这一点在周扬面前他当然没什么好掩饰的。
尤其是随着年初会议的日期将近，顾南北也知道很多工作怕是要进行新一轮的调整了。
而其中最重要的无疑就是人事方面的安排。
实际上顾南北在踏进这间书房之前，脑子里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年关已至。
年后的工作近在眼前。
这个时候周扬紧急召他入京，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小事情。
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的职务会发生调整。
去什么地方，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按照此前的安排，他调任广南担任书记的概率是很大的。
毕竟赵红军肯定不可能留在广南太久。
问题就在于。
如果自己去广南的话，那赵红军会去哪儿？
（第九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