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似乎还依依不舍地缠绕在翩翩起舞的彩衣舞姬之上,但转瞬之间,已温和地转向了沈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摆龙袍下的手指,宛如邀请春风:“原来是皇后驾临,快请入座。”
丽妃见状,眸光一闪,迅速而优雅地起身,将身旁那雕龙绘凤的宝座轻移,仿佛是在为一场无声的较量腾出舞台。
沈茴,踏着细碎的步伐,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谨慎而克制,最终选了一个与皇帝既不疏远也不亲近的位置坐下,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她的目光在静贵妃准备为皇帝斟酒的瞬间,找到了开口的契机:“皇上,臣妾昨日有幸得见小殿下,心中甚是欢喜。
想到姐姐早逝,留下小殿下孤苦无依,臣妾心中甚是不忍。宫中虽有诸多娘娘,却似乎尚无一人愿为小殿下撑起一片天。臣妾斗胆,想向皇上请旨,愿亲自抚育小殿下,以尽绵薄之力。”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如同被微风吹皱的湖面。沈茴提及的“小殿下”与“姐姐”,如同两把钥匙,悄然打开了皇帝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齐煜,那个孩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沈菩——那个曾让他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女子。沈菩,她的美,不仅仅是皮相之上的倾城之色,更是那份超脱尘俗、清冷孤傲的气质,让人一见难忘。皇帝初见沈菩,便如同被雷击中,不顾一切地将她纳入后宫,哪怕她已是他人之妻。他给了她无上荣宠,甚至不惜将象征着皇后之位的凤印交予她手,只为博她一笑。
然而,沈菩却如同高山之巅的雪莲,不染尘埃,不轻易折腰。她的美,伴随着她的倔强与不屈,如同锋利的刃,割裂了皇帝的柔情与骄傲。他试过用各种方式去征服她,包括用火去威胁,但那不过是想让她低头,并非真愿伤害。可沈菩,宁愿选择自我毁容,也不愿屈服于他的威严之下。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他猛地一拍龙案,桌上的酒杯应声而落,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沈菩的影子,沈荼的影子,以及眼前沈茴的请求,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了一场关于爱与恨的深邃漩涡之中。
在光影交错的宫廷盛宴之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悄然酝酿。舞池中,美人们轻盈的步伐骤然凝滞,如同被无形之手按下暂停键,纷纷化作落叶,俯首于地,金色的华服在光影中闪烁,宛如秋日林间斑驳的落叶。
沈茴的心中猛然间响起一阵急促的鼓点,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沿脊背缓缓爬升,如同冬日里第一缕寒风穿透薄衫。她本能地想要跟随众人跪拜,但命运的丝线却在此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牵动——皇帝,那位至高无上的君王,竟抢先一步,以指尖轻捻起她细腻的下巴,如同园丁轻抚含苞待放的花朵,缓缓抬起了她的面庞。
沈茴的脊背如同拉紧的弓弦,紧绷而僵硬,每一根神经都绷到了极致。而就在这时,皇帝的脸上却突然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皇后的容颜,竟是比那静贵妃与丽妃更加动人,且更添了几分难得的温婉与聪慧。”
皇帝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相,直视人心,让沈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在体内蔓延,脸颊不自觉地染上了绯红。她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支撑,用以压制胸中翻涌的恨意与不甘。每当她离那权力的巅峰更近一步,恐惧便似潮水般退去,而恨意却如野草般疯长,难以遏制。
皇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想起裴徊光的忠告,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悸动,松开了沈茴的下巴,转而向静贵妃投去温柔的一瞥,示意她为自己斟酒。静贵妃的动作略显迟疑,她复杂地看了一眼沈茴,那双眸中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汪深邃的秋水,缓缓为皇帝斟满酒杯。
皇帝轻抿一口佳酿,心满意足地向后仰去,长臂一展,将静贵妃轻轻揽入怀中,宠溺地轻点她的鼻尖:“月莲,你总是这样懂朕的心。”江月莲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体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哈哈哈!”皇帝的笑声在大殿内回荡,他转而看向沈茴,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若非月莲常在朕耳边描绘皇后的绝世容颜,朕怕是要与这天下至美失之交臂了!”
那一刻,沈茴恍然大悟,长久以来萦绕心头的谜团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这一切的源头竟是江月莲——那个看似温婉实则心机深沉的女人。她不能嫁给心仪之人,便也不愿见沈茴得偿所愿?沈茴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冽,她缓缓抬起眼眸,与江月莲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江月莲的心猛地一紧,随即又释然开来,她坦然地迎上了沈茴的目光,仿佛在说: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曾在皇帝面前无数次提及你的美貌,夸赞你是江南第一美人,无人能及;我诉说着你的种种美好,只为了让你成为这深宫中的囚徒,与我共赴这无尽的寂寞与争斗。
两双眼睛,一冷一热,一恨一坦,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交织出一幅复杂难解的画面。而这一切,都只是宫闱深处,无数秘密与权谋的冰山一角。
在那银装素裹的宫廷深处,沈茴轻启朱唇,一语双关,仿佛是在对风诉说着她与静贵妃的微妙相似,又似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对皇权的淡淡敬仰与调侃。她的目光掠过静谧的湖面,最终定格在身旁的江月莲身上,试图在对方清冷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情绪的涟漪,却只见沈茴的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如同冬日初绽的寒梅,既孤傲又带着几分不羁。
江月莲的心猛地一紧,她未曾料到沈茴的反应竟如此出人意料,那份淡然与机智让她不禁愣在原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沈茴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带着一丝憨态可掬的纯真,却又暗藏锋芒:“得静贵妃之美言,臣妾才有幸一睹龙颜,这恩泽,自然要加倍珍惜。”她的笑容,纯真无邪,却让在场之人都心生疑窦,包括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由得放声大笑,连声应和,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