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也不意外。
当日卫羁尘扮作丰宁侯与他相见时,言谈间就很是不凡。
他当时觉得,此人若是在京中为官,必定也是八面玲珑能步步高升的能人。
几人是在屋内用膳。
烛火点着。
还算亮堂。
虞秧说:“按丰宁侯所说,他是一年前来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这些年一直在西南待着,每过一段时日,就换个地方住,只是恰好,在这段时日,动了跟世子接触的念头?”
她越想思路越清楚,这会眼睛微亮道:“世子,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卫羁尘就是大同教的教主?就算不是教主,也是个有地位的人。”
谢迟微微颔首。
这点他也想过,甚至他还有个怀疑。
虞秧继续说:“您看,我们三次遇到大同教。”
“一次是在南濮,那个约裴驰野到林子的人,大可能出自大同教。当时你还犯了病,我觉得你定不是无缘无故犯病,你定是碰到了什么,你忘了,说不定就与此人有关!”
“一次是在松香县。这是我们第一次知道大同教的存在,齐津舟还被大同教带走了,齐津舟的身份是前首富齐首辅的孙子,而齐首辅曾与肃安王是好友……”
虞秧说到这里,顿了下,又说下一点。
“第三次是在鱼寒隐的客栈。穆公子的原身吕苍臣是大同教的人,他就是奉大同教的令去鱼寒隐的客栈找陶玉,说明大同教疑心了这处客栈。而卫羁尘正好到这个客栈来见世子!”
虞秧斩钉截铁道:“大同教的据点想来大部分都在西南!而且这个卫羁尘必是常驻西南,才会对此地这般了解,所以,我认为卫羁尘就属于大同教,可能还是高层!”
谢迟见虞秧像解出谜题一般激动的样子,眼底柔缓。
“你说得对,我也有猜测。”
“我想着,他应当出自勿离族,一魂双身。”
“其中一身长居西南,另一身在京城,甚至在宫中居高位。因而能比王府先得知我会被刺杀的消息,并传达给西南的分身。”
虞秧点头认同。
“这也太可怕了。”
如果他们的想法是真的,那这卫羁尘就等同于有分身。
一个分身在西南经营大同教。
一个分身在京城步步高升。
两边因为共魂,还能互通消息。
谢迟说:“确实可怕。”
穆良朝听着二人说话,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直到二人安静。
他才问:“我不大理解,一魂怎么放在两具身体里?那不是等同于两个人?他们有缺点吗?会不会喜恶都相同?”
谢迟说:“应当是算两个人,但这二人的情绪是共通的,同喜同悲,同生同死,一人受伤,另一人亦会觉得疼痛。如此来算,就等同一人了。”
虞秧仔细想了想,突然也不是很羡慕勿离族的“共脑”技能了。
“明明是两个人,但又不能算是两个人。一世都受对方挟制,岂不是很痛苦?”
穆良朝跟着点头。
虞秧:“不管怎样,如今也算知晓这卫羁尘大概是个什么身份了。”
虽然只是推测,但至少,这突然冒出来的百族人,也不再显得那般神秘。
次日。
风有止自院子外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谢迟。
正是肃安王府送来的密信。
虞秧坐在堂屋门前熬毒。
她的药也不是凭空生出来的。
闲着也是得备货的。
有时路过虞氏药铺,就买些药材带着,再随车带套制毒工具,就能随时随地熬煮毒药。
这会,药炉子咕噜噜作响,空气里都是药香。
虞秧扇着小扇子,转头看谢迟。
那里有张小桌子,方才谢迟在那里看从书肆借回来的书,这会在看信。
不过一会。
谢迟就看完了信。
虞秧问:“王爷有说,刺客是谁的人了吗?”
谢迟轻点了下头,他起身走进堂屋里。
“你来。”
虞秧见状,将扇子递给九秋,就跟了进去。
堂屋内左房。
谢迟坐在桌旁,说:“京中出了一桩假钱案,裴驰昌设计,让九皇子接了查案的事。我父王暗中襄助九皇子,查到了铸假钱的地方,发现此事主谋是西阳王世子。王府探子原想着查到地方后便先行撤退,不曾想有第三人的插手,致使王府的人与铸造地的人打了起来,混乱中,西阳王世子意外身亡。”
西阳王是五大王爷之一。
礼朝五大王爷分别是肃安王,晋王(司空释他爹)、西阳王、辰瑾王、珉王。
这五位王爷都是建朝时期就封了王,在朝中分量比大部分皇子要重。
谢迟说:“铸假钱一案,皇上看在西阳王府有先帝传来保命金牌的份上,且西阳王似并不知其子所行之事,因而只罚了西阳王府十万两白银。”
“我父王因此,没留意到西阳王的恨意。”
“直到五日后,九皇子向圣上呈上账本以及西阳王府多年来犯罪的证据,表明西阳王参与了三皇子谋反一案。西阳王被夺爵禁足前,同我父王说必使其受同等苦楚,父王方知西阳王对我下了手。”
“原来当日混乱,不止死了西阳王府世子,那铸钱地的密室亦是失窃,丢了账本,西阳王府同样遭了刺客,丢了一些与三皇子有关的字画。西阳王心知那些东西一旦暴露,西阳王府必落个抄家灭门的下场,他暗中去寻九皇子说和,却被九皇子拒绝,西阳王认定九皇子是因我父王才拒绝他,他从三皇子一案中脱身,已是伤筋动骨,如今再遭重创,自知走投无路便想报复,于是便派来刺客,先对我下手。”
谢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解释道:“三皇子便是我不久前同你说的,上个月折了的皇子。当时皇上病了场,三日不曾上朝,宫中又不曾传出皇上的消息,因而诸位皇子都按耐不住。三皇子头个发动宫变,被处置了。”
“只是当时,并没有扯出西阳王。”
可见西阳王那会是花了大力气,才保住了自个。
虞秧梳理了下,说:“这个九皇子是什么人?王爷为何要帮他?”
肃安王怎么突然就站队皇子了。
谢迟沉默了片刻,方说:“京中有皇子许多,九皇子母族不显,过去与我家也并无交集。父王只说国师算出九皇子不凡,因而要襄助九皇子。”
虞秧:“……。”这理由……是不是太敷衍了?
她呆滞了片刻,目光有些复杂地问:“九皇子怎么得到的西阳王罪证?”
谢迟:“有人悄悄送到九皇子手上,九皇子不知对方是谁,便以为是父王送给他的,还将此当作父王的考验。事后父王猜测,是当日插手铸钱案的神秘人。”
虞秧:“……。他也没有把西阳王上门求和的事告诉王爷。”
若九皇子早点说。
肃安王也不至于五日后才发现西阳王被逼到死路,会对谢迟下手的事了。
谢迟:“他觉得可以给我父王一个惊喜,让我父王知晓他的诚意。”
以下是九皇子的心理动态。
天啊,肃安王竟然在我那么多出息的哥哥弟弟里头,选中了我!我一定要让肃安王知晓,他的选择是没错的!
欸?竟然有西阳王的罪证送上门?我知道了,这一定是肃安王在暗中考验我,我要淡定。待我把这些账本、罪证摸透,再去父皇面前出出风头!
什么?西阳王也想扶持我?我成香饽饽了?不,不行,做事要讲究先来后到,肃安王先来的,如果我现在接受了西阳王,岂不是让肃安王失望?不,我要拒绝这个诱惑!
肃安王竟然问我西阳王来寻我作甚。我告诉他只是为了来跟我和好。先让肃安王忐忑两日,等过两日,西阳王被处置了,肃安王一定会特别惊喜!我这般坚定地选择了他,拒绝了送上门的诱惑,他一定会很感动,成为我最忠实的臣子!!!
虞秧和谢迟对视着,过了有一会,虞秧才道:“世子,国师是要害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