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招才榜的事还没有发生。
所以,屠文瑶看到‘林蓉儿’活过来,也没有想到穿越者的事情上。
她只是恼。
恼林蓉儿竟然死不掉!
但,白安卉虽冷静,却跟林蓉儿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林蓉儿小意善良,易伤春悲秋,白安卉却性子坚毅,对什么事都是很淡漠的样子。
因此,白安卉在看到屠文瑶和丰宁侯相拥时,也只是看着。
直到丰宁侯惊喜着要去抱她时。
她抬脚踹开了丰宁侯,并说了句:“丰宁侯,请您自重。”
白安卉总是避开丰宁侯和屠文瑶。
她时常去府外,借着原主爹林大夫的名头,在外头摆摊行医,或去医馆坐堂,还特地去找武馆,发挥特长,给大家处理外伤,赚取薄银。
她会跟丰宁侯说清楚,表示自己很快就会搬离侯府,希望丰宁侯跟屠文瑶百年好合,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屠文瑶“嗤”了声,冷笑说:“欲擒故纵。”
白安卉紧皱眉头。
九秋嘲讽道:“自己非要吃屎,还以为别人也爱吃。”
风有止站在门口,跟着道:“属狗的,哪里有屎往哪里奔。”
屠文瑶红着眼骂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们经历过我经历的吗?如果你们像丧家之犬一样,你们不会抓住能抓住的东西吗?人为自己活有错吗?我要活,我要活得好,所以我要做丰宁侯夫人,我有什么错!”
“你杀了林蓉儿就是错!”白安卉突然道:“我知道你是穿越来的,我在知道你是穿越来的后,我就离开了,我知道你需要丰宁侯府这个容身之所,你和我不一样,我有林大夫的名头在,我在外能有路走,我想着你或许没有,所以我离开了。可若我知道林蓉儿是你杀的,我绝对不会走。”
她说到这,声音难得多了一丝哽咽。
那是对如今这个世界的恨。
对穿越者们遭遇的怜悯。
还有对原主林蓉儿的怜惜。
“你知不知道,她也想离开的,她原想带着她父亲的牌位离开侯府,去过新的生活,她想着要回祖宅,她特地跟厨娘学着自己做饭,学种菜,她在发现自己身子不好时,留的遗书都是让祝起铭和你好好过日子,祝你们白首同心。”
白安卉攥紧了拳头,“你不杀林蓉儿你就活不了了吗?不,你活得了,你只是想活得更好,你想把丰宁侯这个资源牢牢攥在手里,为此,你不惜去杀人,你不无辜,屠文瑶,你一点都不无辜。”
屠文瑶咬牙道:“你凭什么高高在上跟我说这些?我也是被环境改变的,是老天爷让我穿成寨千金,如果我一开始就是你的身份,那我当然还能善良……”
……
天黑的时候。
虞秧等人坐在一处吃着从酒楼打来的饭。
屠文瑶已经审完。
九秋说:“所以,她派人杀白姑娘是因为嫉妒?嫉妒丰宁侯还惦记着白姑娘?”
虞秧说:“不一定。”
说嫉妒也是有的。
屠文瑶之所以会暴露在白安卉跟前。
是因为屠文瑶发现丰宁侯对白安卉感兴趣后,为了收丰宁侯的心,给丰宁侯下厨、吟诗,种种手段都很新鲜,让白安卉直接看出来了。
但白安卉什么都没做,丰宁侯却还总往白安卉身边跑。
甚至去白安卉行医的地方等着接白安卉回家。
对屠文瑶来说,她能抓住丰宁侯的唯一优势,就是她是穿越者,她新奇。
所以面对同样是穿越者,却明显在现代就比她更厉害的穿越者,她害怕了,害怕失去已有的一切——
要知道,这一切,是她手染鲜血得来的!
九秋好奇:“不一定?还有旁的缘由吗?”
虞秧说:“或许,她不是嫉妒丰宁侯惦记白姑娘,而是嫉妒白姑娘的勇气。”
九秋:“勇气?”
虞秧轻点了点头。
“她打听到了白姑娘住的地方,也听说了白姑娘在村中成了受人尊敬且能自力更生的大夫,心中自然不平衡。她也曾试着离开侯府,也曾想过离开丰宁侯,可她失败了,所以她再没有了离开的勇气。但同是穿越者,白姑娘离开了,却依旧好好的。”
很少有恶人是为了坏而坏。
他们总要给自己的坏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就比如屠文瑶,她从头到尾都在坚持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杀人、害人,都是为了生存。
但白安卉的出现,把她的理由给毁了。
“她想证明,离开丰宁侯府是错的,想证明她是对的,如果她轻而易举杀了白姑娘,她就会宽慰自己,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她杀林蓉儿是被迫的,她害姑娘入烟花地是被迫的,她见死不救原主父亲是被迫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逼迫她这么做的。”
“当她将自己摆在道德高处时,她做任何事都会觉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所以,她得杀死白姑娘,并且,她给自己杀白姑娘这件事也找了理由,那就是丰宁侯在大婚前记挂白姑娘。”
她有可能失去她的生存资源,所以她必须杀死可能掠夺她资源的人,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虞秧淡声说:“丰宁侯对她来说,已成了行恶的遮羞布,她或许已经不喜欢丰宁侯,但她会告诉自己她喜欢丰宁侯,并且丰宁侯也必须喜欢她,那样,她才可以享受作恶的感觉。”
人是有思想的生物。
一切行为,都会依托于思想。
风有止惊讶道:“虞小姐,您竟然这么会看人心?”
虞秧轻笑了下,说:“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你们第一次杀人时,难道没有给自己找理由吗?找不到理由的话,人会疯掉的。”
众人霎时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这一桌子人,除了白安卉和只杀过毒枭的穆良朝,谁手上没沾上过人命。
谢迟安静看着虞秧。
找不到理由的话,人会疯掉的。
很短的一句话,却让他有种窒息感。
他也只看到了虞秧的有趣、散漫与恰到好处的不羁,可不曾知晓虞秧为何会是如今这样。
谢迟垂眸敛去眸底的情绪,再开口时,又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穆公子,按着我朝律例,屠文瑶该处以极刑。但因她是穿越者,所以我需要送她入长生观,如果你没有异议,我会将她弄傻,再送入长生观,避免她道出白姑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