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殇将凳子擦拭干净说:“乖乖坐一会儿,我先收拾一下。”四周一片漆黑,他先去院子里打了井水,他遒劲有力,不消片刻便提了两桶水进来。
里头有股子霉味,估计是被子发霉了。
他蹙着眉,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油灯给点上,放在小姑娘旁边的桌子上。
“别怕。”
孟绵她不怕黑,她点点头。
封殇打湿布巾后又拧干,孟绵伸手就要去拿他手里的布巾:“我和你一起。”
封殇轻轻挡开她的手:“坐着别动,我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屋里黑,仔细磕着。”
他动作确实麻利,屋子逼仄,窗户大开着,不消一会儿就被他收拾干净了,也没了呛人的味道。
吹进屋子里的风也变得柔和。
封殇又打了水,让她简单梳洗下:“将就一下,差什么明日我去置办。”
拾掇好自己,眼下面临着就寝问题。
被子难闻的紧,自是不能再用了,这处院子有两间屋子,一间封殇的,一间封羽琛的,封殇打开橱柜。
里头多数是他年少时的衣物,很多都打了补丁,好在还有两床被子可以将就着用。、一床铺在下面,一床盖在身上。
边上小姑娘拨弄着灯芯,看着他。
她的面容在摇曳的灯火下温柔又可人,眸子里俱是他的身影。
封殇顿了顿,说:“来睡觉。”
孟绵问:“你呢?”
“我去隔壁屋子,油灯你点着,有事唤我,别怕。”
孟绵方才见他找东西了,“你没有被褥怎么睡?”
他摸摸她的脸颊:“安静些,听话,快睡,男儿睡在外面也没关系。”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
封殇低声说:“能给你的,只能做到这般了,别嫌弃,也别拒绝。”
要出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从未嫌弃,她只是担心他会冷,也怕他痛。
可在他的目光下,她知道自己不必再说什么。
一个男子,用微薄自尊现如今能给她的全部,即便他让她和自己一起睡,他也不会愿意的。
封殇打了井水胡乱洗了个澡,接着就去了隔壁屋子。
陈旧的屋子和坚硬的床榻,这一夜孟绵却睡得香甜。
他离不得她,这是她年少就清楚的事。
所以无论走了多远,他最终还是回到她的身边。
青楼里,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喘。
封羽琛怒火中烧,他甚至狠狠踹了他的侍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
她扣下孟绵的行李,她自然跑不远,可她又能去哪里?
小荷早就很有眼力见的缩在了角落,方才她用言语嘲弄那个小姑娘,那时她认为那女子于封羽琛而言是个厌弃的人,可她不见了,封羽琛这样愤怒又着急的模样,他们是头一回见。
封羽琛已经恶狠狠瞪了她好几眼,小荷更靠边边了, 生怕他找自己麻烦。
无人敢触他的霉头。
可直至寅时也未寻着人,封羽琛的面色已经挂不住了。
几个男子摸摸鼻尖:“羽琛殿下,时候不早了,您看......”
封羽琛冷着脸:“人找不着,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众人心里都在骂娘,可没办法只得吩咐手底下人跟着一起找。
可直到天亮了,封羽琛还未找到她的下落。
小荷蜷缩着身子,同其他人一道睡了过去。
她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被一双狠厉的眸子给惊醒了瞌睡。
“封、封公子。”
“你倒是睡得香甜。”
小荷面色发白:“我实在撑不住了。”所有人熬了一宿,早撑不住了,都眯上了眼睛,只有封羽琛这个神经病,毫无困意。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被什么人抓去了,吃不饱睡不暖,我就让你睡个够。”
小荷身子直哆嗦,心中悔恨不已,早知就不用言语讥讽那女子了,她之前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
封羽琛阴戾的笑笑,眸中毫无温度:“若是她自己溜走,害老子担心这样久,老子就干死她。”
小荷心知这位爷的脾气,可不论是何种结果,想必都不是封羽琛乐意看到的。
日头升上来之前,封羽琛一脚踹上贴身侍卫:“走。”
侍卫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其余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世道逛个青楼也能惹出祸端,真是见鬼了。
若是孟绵安然无恙,他也不怕她不回来,毕竟青莲姑姑还在他那儿老老实实待着。
不过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失算了,就该时时刻刻派个人盯着她的,这下想找到她乃是大海捞针。
清晨的街道带着雾气,冷冷清清的,封羽琛看着还未出摊的铺子,暗嘲地想,她能跑去何处呢?
封殇早死得透透的了。
即便还活着,如今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能给她什么?
孟绵捧着封殇给她的早点,眨巴着眼睛,她轻声问:“你昨儿个不是还说咱们吃不上饭了吗?”
热乎乎的包子和白粥在她面前,封殇寅时就出了院子,那时她还睡着。
等她醒了,他早已回来了。
封殇平静道:“家中还有些银钱,乖乖吃饭。”
孟绵点头。
封殇并未说真话,他寅时出去,给束风馆不远处的张大娘帮了些忙,那位大娘早年瞎了眼,识不得他就是当年住在束风馆的少年,她心肠好,开了个早点铺子,这附近的人常去光顾。
张大娘说:“小伙子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啊,今日还不知如何是好,这有些散碎银子,你莫要嫌少,拿去,拿去,全当大娘一片心意了。”
封殇没伸手,只要了几个包子和一碗白粥,就回来了。
肉包松松软软的,足足有四个。
孟绵拿起一个,递至他嘴边。
封殇推开她递过来的手:“你吃,我吃过了。”
小姑娘摇摇头:“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封殇说:“吃不了就放那。”
他生性如此,端的是油盐不进。
孟绵这几日为了去西齐的通关文牒的事也是心力交瘁,可她更知道,封殇比她要不容易得多。
见封殇起身就要出门,她有些着急,一骨碌就最跪坐在他腿上。
“不吃完不许出门。”
封殇怕将她甩了,忙扶住她,眉头也皱了起来:“你这像什么样子,跟谁学来的,还不坐好说话。”
孟绵看他厉声说话也不害怕,她笑眯眯的,一只手还抚上了男人的面颊:“真好,你回来了。”
封殇便再也说不出严厉的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