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照以为自己够刚强,承受得起失恋的难过,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那一夜她跟张文焕提出分手,两人友好分开,彼此都无奈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临走前,张文焕突然伸手抱住她,他抱得很紧,温热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处,烫得她浑身一抖。
他很快放开,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有些仓惶。
李南照知道这一别就是山高水远,从此是陌路人。
她一直看着他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蹲下来嚎啕大哭。
许久后,她给黄秋菊打电话,语无伦次恳求道:“秋菊,你能不能来接我?来接我,我走不动了。”
黄秋菊后来说,来见到她时快要被她吓死,哭成那样,还以为她被人非礼了。
后来的后来,李南照再也没有为失恋哭过,怕外婆担心她。可是偶然看到张文焕送的各种小玩意,心里还是会猝不及防痛一下。
她病了一场,本是小感冒,不知道怎么的发展成发烧并发肺炎,又在医院里折腾了七八天。
程中谋的母亲来医院看过李南照,她的眼神很柔软很慈爱,神情有些恍惚。
李南照想,大概程母透过她,看到某个人的影子了吧?
程中谋再也没有在李南照的生活里出现过,就像两个人从来没有认识过。
出院后,李南照便将张文焕送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用一个小箱子装好。
这是他曾经付出的心意,合该得到珍惜,而不是遗弃。只是他们终究要向前走,不能再回头看,不然日子怎么过呢?
外婆在一旁看她收拾,忍不住出声道:“青宝,别怨他,他也不容易。”
李南照红了眼圈,道:“外婆,我不怨他,我也不怨他的父母。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有人喜欢吃橘子,有人喜欢吃苹果。他父母想要苹果,不愿意接受橘子,我也不能强塞给他们。不能因为别人不选择我就恨他们,他们没有义务必须接纳我。”
她讨厌的只是张母出口成脏辱骂她和动手抓伤外婆,张家父母不乐意要她当儿媳,她没有资格恨,这是人家的自由。
外婆听得差点掉泪。
多懂事的孩子,她的心得经过多少次磨砺和失望,才能悟透这些别人可能用一辈子也想不透的道理?
贪念生嗔,这世上有多少人的怨或恨来自于自己的爱而不得?
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别人不珍惜,那就不要再傻乎乎付出,而不是奢望别人良心发现。
以后当陌生人挺好的,无爱也无恨,各生欢喜。
早春的暖意才来几天,又接着来了几阵寒流,这座城市的街道上出现了一种奇景,有人穿毛衣和羽绒服,也有人穿针织衫和短t。
一座城承载了大家的一年四季,承载了众人努力活着的烟火气。
外婆这段时间没有出门,只要有空就陪着李南照,念叨她小时候经历过的趣事。
黄秋菊也爱凑在一旁听,越听她越觉得不对劲,问道:“南照,你小时候真皮啊,像个男孩子,怎么现在这么沉闷?”
外婆笑道:“是啊,她小时候可顽皮了,越不让干什么她就越爱干,没少闯祸。现在长大了,懂事了,没有小时候活泼。”
外婆心里酸酸的。
孩子长大了,知道看人脸色、眼色,知道自己背后没有依仗,所以不敢任性,变得很乖巧。
她真担心自己闭眼前看不到李南照有个依靠,女人不是不能靠自己,只是这社会,一个女人孤身挣扎活着太难了啊!
......
程中谋这阵子很忙,他所在的公司润阳集团一直想跟本地另一家大企业雪湖集团合作开发新项目,但雪湖那边总是含糊其辞,推脱吃不下这么大项目,得总部点头。
但对方总部的老板联系不上,也不接受预约。程中谋从朋友的小道消息得知对方最近要来临川市,便铆足劲儿为这事做准备。
元宵节过后,程中谋的老友傅洵在临川市创建了自己的软件公司。程中谋得知他的公司选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竟然就跟李南照的工作室在同一栋办公楼。
这算缘分吗?
他已经尽量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偏偏又有了交集,上天是非要考验他的自制力吗?
这阵子梅眉追程中谋也挺紧,在程中谋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应聘进了润阳做事。
程中谋得知这事时,梅眉笑嘻嘻道:“我可是通过正规招聘渠道进你们公司的,就算你是老总也不能无故炒掉我,不然我会去劳动局告你们的。”
程中谋有点无奈:“都说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怎么就不听?”
这种不谙世事的人间富贵花,太娇贵太脆弱,经不起风浪,也接受不了他经历过的黑暗和残酷。
梅眉乐呵呵道:“你跟我试试呗,说不定你就会发现我这种类型也挺好的。咱俩正式认识一个月了,你身旁没有其他女人,说明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你还坚持什么?”
“我犯贱呗,你也要学我?”
梅眉被他噎得一顿,这话她没法接,她做不到像他这么死皮不要脸。
“你看看我嘛。”
“别这样,女人撒娇对我没用,会激发我想暴打你的冲动。”
梅眉:“......你可真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
程中谋不作声,随她怎么说。
梅眉又小声道:“程同学,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她转身跑开,高跟鞋踩在地面哒哒哒响,吵得程中谋心烦。
他喜欢的那个人就不会穿高跟鞋,她总是穿各种平底单鞋,网纱的、镶水晶的、黑金色网面的、白色缎面的......
她站在他身旁,比他的肩头高一点点,刚刚好。
可惜,再合适也不是他的。
就在他出神回忆跟李南照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时,梅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他。
程中谋惊了一下,一把推开她:“你这是办公室骚扰知道吗?”
梅眉仰脸看他,他脸上似笑非笑,但眼神极冷。
她没见过程中谋这样的表情,心里有点怕。
程中谋冷冷扔下一句:“别任性,我不会惯着你。”
他转身离开,心里却全是苦涩。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抱住,没有欢喜,只有惊讶、困扰、心烦……
那时他也让李南照这样不愉快吧?
程中谋下午就直接通知人事部门将梅眉调去负责门店工作,离开办公楼。
梅眉打电话气哼哼地把他骂了一顿,随后程母也骂了自己儿子一顿。
她苦口婆心劝道:“你还惦记着南照是不是?别想了,人有对象。咱们做人不能太自私,另外找一个好好谈。”
程中谋哭笑不得:“就算我另外找也不一定非要找梅眉啊,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鸡同鸭讲有什么意思?妈,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钱我可以自己挣,我没想过靠老婆飞黄腾达。我就想找个知冷知热的,跟咱俩都聊得来的,不行么?”
程母沉默了。
确实,梅眉偶尔也打电话跟她聊,但梅眉说的那什么包包牌子、进口化妆品,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她说春天该播种油菜和茄子了,梅眉也听得一头雾水。
日子恍恍惚惚过,转眼就到了三月初,周末时周明柔带着女儿乐乐来李南照家。
自从她婆婆来家里,有假期时她不乐意回娘家,更不乐意待在自己家,就喜欢往李南照这里跑。
得知李南照跟张文焕分手,周明柔乐见其成,张罗着要帮李南照介绍几个好对象。
外婆一边给乐乐剥花生吃,一边对周明柔说:“你把自个儿的日子过明白就行了,青宝不着急找对象。”
周明柔不乐意了,蹭到她身旁道:“奶奶,你是不是舍不得青宝,想多留她几年?那可不行,张家父母那么嚣张,说不定分手后就等着看青宝的笑话呢。咱们必须给青宝找一个比张文焕更英俊、更有钱、条件更好的男人,气死他们。”
外婆无奈地笑笑:“分都分了,谁有空管你过得好不好?日子过得舒不舒心,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做给别人看?”
黄秋菊蹲在一旁剥红薯吃,她听到这话时忍不住朝外婆竖起大拇指,说得真好。
这话似是触动了周明柔,她脸上的笑淡下来:“也是,鞋子合不合穿,自己的脚才知道,旁人只看到光鲜亮丽,知道什么呢?”
外婆问道:“你跟邵凯最近怎么样?”
李南照瞥了乐乐一眼,不想让孩子听那些负面的事,伸手过来拉她:“乐乐,小姨带你下楼去玩好不好?”
乐乐欢喜地点头。
李南照带着孩子离开后,周明柔脸上的表情垮下来,道:“奶奶,我想离婚。”
“咋了?”
周明柔看她很淡定,不是第一反应就激烈反对,她心里呼一下松了一口气。
“邵凯跟他妈逼我生二胎,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我不想生。”
老太太提起喷壶浇花,边忙活边道:“那就跟他们好好说,不想生。”
“关键是他们说不听啊,好像脑子里进了屎,就非要我生,不生他们是执意要闹到底。你都不知道我婆婆有多恶心,三天两头装病,在家里哭衰卖惨,说别人都有孙子,她没有,她死不瞑目啊。”
老太太扭头看她:“你的路有两条,要么生,继续过日子;要么不生,离婚,扯淡其他都没用。”
周明柔的眼圈红了:“我不想生二胎,他们太过分了,我该怎么办?”
“邵凯指望你让步,你也指望他让步,你说怎么办?”
周明柔的心急剧往下沉,表情有些茫然。
黄秋菊在一旁听明白了,周明柔并不想离婚,至少她对婚姻还未完全死心。
不死心,那为啥经常把离婚挂在嘴边?好玩么?
黄秋菊是真想不通周明柔除了生二胎,还有什么必须离婚的理由?夫妻俩收入高,有房有车,家里还有阿姨做家务。
她不懂有钱人的世界,怎么还有这么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