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宋盛芙在这里感到如此无可奈何,是想要做什么却无能为力之感。
况且未来的这些事是谁都不能告诉的,这要是说不出去,不被当作妖怪打死,也会被以妖言惑众给处死。
自从上次宋盛芙脑子一抽编了个托梦之事,就知道了在这个王权社会,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家族的命运。
这里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富强和谐的国家,宋盛芙明白这一点,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宋盛芙心下一定,让人叫了陆氏过来。
“今年咱们府里所有庄子上的产物都不卖,都存起来。”
陆氏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声“是”
“母亲每年庄子上产的新粮咱们都是留起来的,以前的那些陈粮是卖出去还是?”
“都留着”
见宋盛芙表情严肃,陆氏内里有些不安,屏退下人后才开始问道: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氏将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想了个遍,把自个儿脸都吓白了。
宋盛芙看着陆氏神色慌张的的表情,这事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无事,我只是觉着今年这个天有些不同寻常,又是水患又是降温的,你不是还说有流民进京了吗?有备无患罢了,到时候就取那些陈粮置设粥蓬吧,就当是积德了”
陆氏想了想是这个道理,赶紧说着:“母亲说的是,不过长公主府已经命人在子午门外开了粥蓬,媳妇想着明日咱们府也得跟上了。”
宋盛芙点点头,难怪一般逃难的人都会往京城走。京城大户人家多,每家都在城外设个粥铺,足以养活多少人了。
“说到这,我还听说长公主府在外城的粥铺差点被抢了,幸好长公主府有护卫,派了人去镇压那些个难民。母亲你说这些人可真不知好歹,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抢甚?”
陆氏神色有些嫌恶,她自是看不起这些人的。虽怜悯有之,但这等无礼之举着实让她心生厌恶。
宋盛芙看到了却没说什么,世家哪有人会真正的把这些穷苦人民放在眼里的。所谓的施粥,不过也是为了搏个好名声罢了。
至于陆氏,她没经历过哪里知道当吃都吃不饱的时候,人会做出更加丧失道德的事情也不为过。
但这也提醒了宋盛芙,这个时代的那些人可没有什么道德约束。如果没有强有力的镇压,就会像最开始长公主府里的粥铺一般被夺抢。
“明日开粥蓬时,多带些有劳力的下人守着,莫让不怀好意的人给坏了事。还有到时选个位置,离长公主她们的篷子远一些。”
“对了,往年咱们府一般是施的什么粮饭?”
陆氏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这些事她都门里清着呢。
“往年咱们府里一般就是熬的清粥,还有白面馒头和包子。”
“这样,包子就撤了,全部蒸成馒头,可以多准备些。还有那粥里面可以配些菜和粗粮在里面,就是一天只吃一顿,稍微也能饱腹些。”
宋盛芙想起这里的施粥虽是粥蓬,但每家每户一日只去一次,东西发完就没有了,有些人吃的着,但有些根本都领不到。
还有些根本不是逃难的难民也跟着一起领粥,而那些原本最需要帮助的人却只能挨冻受饿。
“粥里面直接加菜吗?母亲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宋盛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陆氏一问还有些发愣。粥里面加菜和粗粮有什么不好,上辈子她经常这么吃,又饱腹又健康。
陆氏见婆母好似没懂,又解释了一番,宋盛芙才恍然大悟。
什么?!将菜煮到粥里只有穷人才会这么做??
有些拮据的人家家里没有粮食,就会到山上去找能吃的野菜,煮上一大把切碎的野菜再加一点米就足够一大家子吃了。
陆氏觉得这样做,会不会引起非议,说她们家连口清粥都舍不得施舍。
宋盛芙听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这是个好事。
“你看,既然只有那些条件不好的人家才会将菜煮到饭里,那么我们这样做反而能给真正需要的人吃到饭。”
陆氏有些不解,但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母亲真是高明。
可不是嘛,既然是逃难来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挑剔。
相反只有那些吃饱了的,才会嫌弃这些饭菜。
“还有今年的苞米也是,取出一部分打碎了,也可以煮在粥里。就这两样就行,一个青菜粥,一个苞米粥。然后就是馒头,比往年省下来的那部分粮食可以每日多做些。”
陆氏觉着不错,点头应下。
宋盛芙随后又将此事给段静宗和段静安两兄弟说了,他们都没什么意见。
段静安也听说了长公主府的粥蓬被抢了一事,那些个同僚在说的时候,他只想着多派人守着就成。完全没想到这一方面,母亲这一招迂回之策直接痛击要害,实乃高明之策。
就这样到京城的难民越来越多,住在外城的人都苦叫连天,实在是来的难民太多了,完全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了。
如今外城连个在外面摆摊的小贩都没有,谁还敢在外面卖东西啊,稍不注意就有难民给你抢的精光。
尤其是吃食,现在外城的吃食铺子全部关了门的。
等到外城的难民日渐增多,罗伯爷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带着兵马司的人将外城封控起来。
如今的外城已不允许随意进出,后面来的那些难民都被拦在了京外。至于外城的那些难民全部都被赶了出去,统一安置在城外。
就因为这事,罗伯爷还被楚帝训斥了一番,斥责其办事不利,罚了一年的银俸。
就这样粥铺就由外城搬到城外去了,等到在城外施粥的人回来,宋盛芙几人才知道如今到底有多严重。
“那城外乌漆嘛黑的全是人,一个个不是坐就是躺在地上,好多人饿的都只剩下骨头了,听下人说人瘦的像个竹竿似的,但肚子却大得出奇,像是马上要生的妇人般。”
康哥儿与薇姐儿听着都有些害怕,暄哥儿吓得直往宋盛芙怀里缩。
段静宗神情有些严肃,许多年都未出现过这种事情了,那南阳水患竟如此严重。
宋盛芙早就在梦里见过这种场面了,甚至更惨烈。满地都是饿死的人,大冬天就躺在雪地里了无声息。
可怕的是,肉眼可见的只是最上面的一层,在那下面叠着不知道多少人,宋盛芙回想起那场面都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