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藩,即“为国藩篱”之意,有些官员为了表忠心,甚至给自己取名“国藩”,亦即为国守边疆之意。
按照祖制,本朝王爷一旦成年都得就藩,只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些王爷受宠,可以离京城近些,封地也多是富庶之处,这样地方的税收足以供应王府开销。
但大多数王爷都在边境地带守国门,往往多是穷山恶水之地,地方穷,王爷拿到税银自然也跟着少,甚至有些宗室几代后都穷得吃不上饭。
大皇子拿着诏书,看了看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太子,便知这是永安帝为了确保他能继承帝位,而采取的保险措施。
想来永安帝认为太子之所以宫变,或许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于是早早将大皇子这个竞争对手赶到边境去。
如今诏书已下,断无更改可能,不日他便要离京就藩,以后世世代代都只能在大同生活,给国家当个篱笆,阻挡外敌入侵。
“谢父皇洪恩!”果然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大皇子以前不是没有就藩的心理准备,但是随着一废太子,他其实对那个位置也有些想法,倒不是为贪图荣华富贵,而是想要成就一番丰功伟绩。
只是随着太子的复立,他原本设想的一切都成了泡影,而今更是被父皇被发配到大同吃西北风。
大皇子暗下火气领了旨意回府,坐在正堂越想心里越火大,其实王爷说起来是去就藩,但实际却是养猪。
以后他轻易不能离开封地,一旦离开还得找地方官签字画押,而且也不能去太远,最晚次日就得赶回来继续画押。
而且他以后也不能跟京官有任何牵扯,这也是高祖立国之初就定下的规矩,就担心藩王起兵造反呢。
大皇子在正堂来回转圈圈,想了想还是乔装去了一趟国公府。
张敏此时已经得知康王要离京的消息,毕竟皇帝的诏书通常都是翰林所写,巧了,这道诏书正是出自秦编修手笔。
如今秦编修厚着脸皮借住在国公府,一来是为了安全,毕竟有不少顾党余孽疯了一样想杀死他。
二来他也想住得离剑月近一些,正好拉近两人的关系,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剑月又开始给他洗衣服了,虽然衣服越洗越破都快没得穿,但心意是好的,大不了打补丁嘛。
大皇子犹豫了半晌,他感觉自己很自私,但还是问张敏,“我马上要离京了,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张敏摇了摇头,“殿下,你应该知道,我的生意、家人都在京城,不可能舍得下的。”
大皇子心里很清楚她的选择,他这一问也只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罢了,“那过两日我便要走了,以后你得空了来大同玩。”
“好啊,我还想拜托殿下一件事呢。”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张敏缓缓道:“听说蛮人没有土葬的习俗,我国这么多将士战死沙场,想必他们的尸骨还在草原上遭风吹日晒,我想请殿下有空尽量多收集一些,然后运到张家庄安葬。”
本国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但蛮人的丧葬一向简单,要么野葬、要么天葬,讲究回归自然,两地的丧葬仪式相差甚大。
“这事交给我吧。”
两人又坐下闲聊了一阵,大抵就是回忆在猫儿胡同共同生活的那段经历,说说笑笑的倒也没那么伤感。
次日康王府亲卫开始收拾行囊仪仗,大皇子进宫辞别父皇,接着又去了后宫,给已经降为淑女的林贵妃送银子。
“难为你还来看我?”如今的林淑女虽然还住在翊坤宫,但是身边侍候的宫人只有一个如意,房间内的陈设也简单了许多。
皇宫与别家不同,最是讲究等级规矩,什么位分就享有什么待遇,金、玉、宝石,皇贵妃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但淑女却只能用银、铜,吃得也简单。
如今她除了住处还享受着皇贵妃的单间待遇外,其他的吃穿用度已经与淑女一般无二。
这也是为什么后宫嫔妃们斗死斗活都要争夺皇上的宠爱的原因,实在是不争不行啊,得宠升了位分就可以养尊处优,否则落到最下面,不仅可能要住集体宿舍,吃穿用都是最下等的,还有可能连饭都吃不饱。
在皇宫里谈爱情,简直是异想天开,所有妃嫔争的都是权利,甚至只是为自己争夺生存空间,争夺到最后不亚于战场上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伴随着各种阴谋诡计。
大皇子见母妃伤心,忙从袖袋里掏出几锭金、银元宝和一些宝钞,大声嚷嚷,“这些尽管拿去使,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吩咐下去,本王倒看看有谁敢背后做小动作。”
他故意说得那么大声,是因为隔墙有耳,宫人们惯会踩低捧高的,而且他们身后都有其它主子的影子。
那些隐在人后的主子大部分都无子,听到这里必然心有顾忌,毕竟在皇宫中有子、无子真得很不一样,越到后期越是母凭子贵,别看着林淑女现在位分不高,但人家有儿子撑腰啊。
林淑女有些心灰意冷,“我争了二十年都没有争赢过一个死人,白月光、朱砂痣果然厉害,娘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以后你在封国好好过吧。”
“母妃放心,父皇只是一时意气用事,过不了多久还是会封你为贵妃的。”
“贵妃?你以为我真稀罕嘛,封得再高又怎么样,能当太后吗?”
大皇子苦笑一声,“母妃还是不要再多想了,过好当下才是。”
“哼~”林淑女不满地哼哼,“都成淑女了,还能怎么过得好啊?”
她可是听说低等的妃嫔们还有靠做针线养活自己的,想想几十年了自己那点女红技艺估计早忘光了,以后只能靠儿子时不时地救济活命。
“放心吧,银子断不会少你的。”大皇子可是在很多产业上都有股份呢,分红也不少拿。
大皇子离宫途中,还遇到了进宫议政的太子,双方客客气气地见过礼后,转身都暗道一声晦气。
次日早上宵禁刚刚结束,康王府的大门便已打开,众亲卫骑着马簇拥着康王的车驾离京。
由北城门而出的时候,大皇子心有所感,掀开帘子却见张家众人已经在路边等着给他送行,只是为了避人耳目,大伙并不敢挥手引人注意,而是目送着他离开。
大皇子对着张敏笑了笑,两人互以嘴型说道:“保重!”